“下一個靈魂……在哪呢？”剖燼將鎏金魂煙放回玻璃瓶中，墨瞳看向一邊，落地窗外已下起大雨，氤氳叆叇。他發(fā)絲下眸子的情緒晦暗不清，雙手環(huán)胸散漫倚靠在座椅上。

剖燼撥了一把微長的發(fā)絲，濕氣從縫隙溜進屋內(nèi)，黏膩攀上肌膚。剖燼驟然起身拿起桌邊黑色自動傘，又穿上了雨衣戴上帽子，出門踏入雨幕融入黑夜。

臨近午夜，傾盆大雨。剖燼打著傘走過空街清巷，雨珠拍打在傘面上，輕輕震動。周遭唯有脆響淹沒腳步聲，剖燼漫不經(jīng)心，像游弋的影。

“喵~”一聲綿軟的貓叫穿梭滂霈，傳入耳中。剖燼手指輕輕點了點傘柄，沒打算過去，畢竟他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卻在視線掠過灌木叢時，雨的軌跡清楚地暴露在光照下，看到了怪異的一幕——少年蹲在雨中，黑色雨衣已覆蓋在瘦弱的小貓身上，那人的校服被浸透，身體微微顫抖。剖燼的傘面微傾，雨聲吞沒他的嗤笑聲。

“誰在那？”少年清澈的嗓音透著戒備。手電筒的光精準(zhǔn)定位照在剖燼臉上。剖燼不閃不避，直直對上那到光，也徹底看清那人的樣子——

身高與剖燼相當(dāng)，眼角有一顆醒目的黑色淚痣，眼尾微挑，瞳仁深色，此刻裝滿警惕。

剖燼此刻才記起，他身上的校服怎么那么熟悉，原來是一個學(xué)校的。

少年死死盯著剖燼，嗓音帶著一絲顫抖：“你是誰？”。而后者只是微微歪頭低垂眼瞼，沒什么情緒，和開口的意思。

少年看著看著，腦子想起一些東西：“你…你是剖燼？我見過你的照片。”

他的視線在少年和貓之間緩慢流轉(zhuǎn)，雨水順著少年蒼白的唇瓣滑落。

剖燼唇瓣輕啟，不帶感情：“你身體的能量正在消散，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失溫。”

說完，剖燼不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傘面微抬，便步入更濃的夜。

他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六邊形，底盤用墨綠色鬼藤內(nèi)芯所制成——

邊緣是由陌生文字構(gòu)成的六邊形框架。再向里推進一點，是小一個尺寸的白邊六邊形，中央雕琢著一顆緊閉的鴉青眼球，脈絡(luò)延伸，做工精致。

這也是剖燼為什么會選擇在下雨天出門：鬼藤內(nèi)芯這種材質(zhì)，可以制作成引魂盤。滴上魂靈，就能在感應(yīng)到相似氣息的靈魂時睜開眼，瞳孔會變成朱紅并出現(xiàn)鎏金圓廓。

剖燼在逗弄魂煙時，這個引魂盤就不停發(fā)出蟲子爬行的聲音。

他根據(jù)引魂盤上的方向，深入樹林來到一個殘破中世紀風(fēng)格的亭子，墨綠爬山虎斜斜掛在建筑上，立柱已經(jīng)塌敗刻上歲月的痕跡。

剖燼視線掃過這個一地殘敗的景象，目光凝聚在四點光亮處——那是只貓，準(zhǔn)確來說是二頭貓。

“在肚子里？”他暗自思索，目前引魂盤對眼前這只貓的反應(yīng)激烈，能確定它和魂煙有聯(lián)系，但是……不多。

要考慮的是貓跟自己走的概率有多大。不過，既然有線索又怎么會讓它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還沒有想到怎么帶它走，結(jié)果，小貓輕盈一躍便來到他身前。圍著剖燼邊嗅邊轉(zhuǎn)圈，尾巴甚至纏上了他的腳踝。

他微抬鞋尖，蹭了蹭貓的一個下巴，腳腕上的銀鈴碰撞發(fā)出脆響。剖燼打量著這只奇怪的貓。

剖燼看著貓粘人的樣子，耳邊聽著不停發(fā)出粘膩爬行聲，“瘋”了一樣的引魂盤。

到家，換鞋。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只貓。剛剛在外面，光線昏暗看不太清，現(xiàn)在可以清楚地看見——

這是一只玄貓，兩對眼睛，每只眼睛都有兩個赤紅瞳孔。

剖燼沉默一會兒，拿起準(zhǔn)備丟棄的毯子扔在它的身上：“以后你就叫冥重吧。”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桌上攤開一本泛黃的牛皮紙古書，打開的正是有關(guān)鬼藤的那頁，詳細記載著，一旁放著早已干涸的鋼筆墨。

鬼藤是一種只生長極陰之地的藤蔓樹，通體生長倒刺。靠近時，蟲子“簌簌”爬行聲讓人頭皮發(fā)麻，深紫色蟲子盤纏而上。只需稍稍用力，就可捏爆，到時流出一攤靛藍血液，是一股腐肉的氣味。并且這種蟲子叫做：鬼藤蟲。

這靛藍物質(zhì)對生物來說是致命的，遇膚即蝕，頃刻間便會出現(xiàn)如繡花針大小的洞口。它混入血液，在骨髓里產(chǎn)卵繁衍。

這些寄居體內(nèi)的蟲子會延續(xù)生物生命，待到身體垮塌那一天，才驚覺這副平常的樣貌下，已然是一具千瘡百孔的蟲穴。

他站在落地窗前，視線越過高樓聳立，落在不知何地的遠方。

擱置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剖燼拿起查看，班主任私發(fā)了一條消息，圖片里是一個記名表，應(yīng)該是今早那個值日生的。

班主任：你是新同學(xué)，就不說你什么了，不許再犯，沒有下次。

剖燼的注意力不在老師的信息是，而是那值日生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回復(fù)對方。

山骨：行。

他倒扣手機，坐在沙發(fā)上想著想著也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