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九八，李維的感受也不是蕭蓉魚所能輕易共情的。

面對幾個月都只是聽說，偏偏在今天見了三次的“腐肉聚合體”，蕭蓉魚可是沒有一點如同李維這般的喜悅之情。即便有著暴雨天氣的降溫，蕭蓉魚依舊感受到了藏身在自己體內血管中的金屬藤蔓的躁動，面對不遠處的“食物”，它們開始在她皮膚下不安地游走，發出細微的血管摩擦聲，把原本蒼白的皮膚摩擦出了紅暈。

蕭蓉魚站在原地，保持著僵硬的微笑，壓低聲音道：“小丑先生，我覺得它們應該不是在歡迎我們......純粹只是餓了！”

“噢！親愛的！”李維猛地轉身，把衣服上的雨水都灑到了蕭蓉魚的臉上，幫紅彤彤的臉頰降溫，“你第一次做小丑，不了解觀眾很正常！它們這副模樣僅僅是因為只是太激動罷了！你仔細地觀察下就會明白了......”

李維單腳站立，夸張地指向那堆肉山，

“噓！”李維突然將自己剮蹭著油彩的手指豎在唇前，“聽，它們現在正在唱歌！”

肉山確實是在發出聲音，只見那堆蠕動的腐肉突然加速向他們移動，數十張人臉同時張開嘴，喉嚨里擠出的、不成調的呻吟，混合著肉體蠕動時黏膩著地面的聲響——最終融合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

雨水沖刷在腐爛的肉體上，帶下一道道渾濁的膿液，迅速在地面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洼。

當肉山移動到距離他們不足二十米時，蕭蓉魚終于忍不住了。

沒有一個正常的女孩子能夠忍受這樣一堆散發著尸臭味的玩意——正常的男孩子也一樣。

她皮膚下的藤蔓迅速從身體的各個關節位置生長而出，表皮銀灰色且細小乖巧的藤蔓枝條在蕭蓉魚的體表相互交織，如同烏銅走銀一般，迅速在她體表形成了一道密封的防御網，宛如一個身披銀甲的女將軍。

若是蕭蓉魚手里提著一柄寶劍或是一桿龍膽槍那就更加英姿颯爽了。

可惜已經加入大菠蘿馬戲團的蕭蓉魚手中并無兵器，只有從皮膚下蔓延而出的金屬藤蔓，在雨水中反射著冷冽的寒光。

她微微屈膝，退后一步，將小丑先生護在身前，擺出一副防御姿態。

目前還無法如同李維一樣感受到“觀眾熱情”的蕭蓉魚只能任憑身上的藤蔓在她周身游走，才露尖尖角的尖端鋒利如矛，纏繞在一起的藤蔓堅固如盾，隨時準備迎接那堆逼近的肉山。

李維卻依舊站在原地，夸張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那團令人作嘔的肉山。

他的笑容在油彩下顯得愈發夸張，聲音卻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愉悅：“這是多么美妙的歌聲啊！親愛的觀眾們，你們是在為我們獻上歡迎的序曲嗎？”

肉山的蠕動更加劇烈，數十張人臉的嘴巴張得更大，發出的嗚咽聲幾乎刺破耳膜。突然，其中一張臉猛地凸出肉堆，連帶著一截腐爛的脖頸，如同一條惡心的觸手，朝李維扎來！

蕭蓉魚那銀色的瞳孔一縮，指尖的藤蔓瞬間暴起，銀光一閃，便將那截腐肉脖頸當空斬斷。腥臭的液體噴濺而出，散了一地，零星沾染到李維大衣上黑色液體，把李維身上這件紫色大衣燒出了幾個小拇指的空洞。

“小丑先生！”蕭蓉魚厲聲喝道，“你的精神被它們給污染了，它們根本不是觀眾，它們只是想將你也給融合到一起！”

李維終于收起了那副夸張的笑容，歪著頭看向被斬落的腐肉。那截帶著頭顱的斷肢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后，竟又依靠脊椎骨如同黃鱔一般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利用頭顱上的下巴，一拱一拱地爬向頭顱，很快便重新融入其中。

他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道：“額......看來今天的觀眾有點問題，他們這么多的一群人竟然互相摟抱重疊在一起，打算只要買一張票......他們這是想要逃票呀！”

李維話語未落，一股從天而降的能量便重重的砸在了這堆肉山上。

“你不是說這里的科技非常發達嗎？都能異世界招募苦工了，為什么還會使用蒸汽大炮來攻擊我的觀眾？”

這是李維在被砸飛前扭頭提出的最后的問題，雖然跟肉山還有一定的距離，但李維還是毫不意外的被這股能量給被炸飛了。

隨著這股熱量的注入，肉山就開始劇烈抽搐，體表的腐肉像沸騰的黑芝麻糊一樣翻滾。突然，最頂端的一張人臉率先扛不住熱量“噗”地一聲爆開，緊接著是第二張、第三張......

整座肉山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炸裂開來，腐爛的內臟和碎骨濺得到處都是。

“我好像跟小丑先生你說過，這個該死的世界點錯了科技樹，他們不但擁有單向位面通道，還擁有非常強大的蒸汽系列的武器。”

因為李維擋住了沖擊波的緣由，蕭蓉魚上天是被李維帶上去的，故而在空中她還是條理清晰地回答了李維的疑慮。

蒸汽大炮是從80米高的城墻上發射下來的，在城墻上，每隔100米便安置了一門無時無刻不在“滋滋”冒著蒸汽的高效大炮，任何靠近城墻，或是在城墻底下廢墟里生成的怪物，一旦被蒸汽雷達發現，就會迅速遭受到蒸汽大炮的攻擊。

只要怪物沒有被徹底摧毀，蒸汽大炮的熱能攻擊就不會停止。

李維被沖擊波帶來的氣浪所掀飛，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后重重地摔在更為靠近城墻的泥濘地面上。他掙扎著爬起來，臉上油彩已經被雨水和泥水沖刷得模糊不清，但那雙眼睛卻顯得更為精神。

“哇哦！”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仰頭望向高聳的城墻，“這歡迎儀式可真夠勁爆的！”

被帶飛的蕭蓉魚則在空中轉了一個身，憑借著藤蔓的緩沖如同一個體操運動員一般穩穩落地。

她抬頭看向城墻，銀灰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門正在冒著白煙的巨型蒸汽大炮。

炮管粗得能塞進一頭牛，炮管邊上那個形狀怪異，被稱為雷達的玩意此刻正瘋狂旋轉，試圖尋找下一個目標。

“那可不是咱們世界的那種普通的用蒸汽機帶動的大炮，而是將蒸汽壓縮成能量彈再發射出去的高科技，我在培訓課上聽過他們講過蒸汽大炮的科學原理，根本無法理解。”

學霸少女搖了搖腦袋低聲說道，裸露在外面的金屬藤蔓已經被她迅速地收回體內，防止被蒸汽雷達發現自己已經不是普通人類，從而也挨上一炮高溫蒸汽；“炮管的夾層里流動的是液態金屬汞，一旦進入啟動狀態，就成了溫度最低為357度的汞蒸汽，發射出去的蒸汽能量彈溫度最高可以達到1200度。”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到把水銀灌入大炮炮管中的，點錯科技樹的科學家真是太可怕了。”

蕭蓉魚感受到頭頂的蒸汽雷達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這才松了一口氣，言語中也有了些許調侃。

李維抹了把臉，甩去臉上的泥水，眼神中充滿了對蒸汽大炮的濃厚興趣：“高溫高壓強的能量彈，難怪能把我的觀眾像炸牛屎一樣炸開！”

“我想我們需要這樣一門大炮，到時就能在馬戲團表演人體大炮了！”

人都還沒進城，一心想把馬戲團做大做強的李維就已經惦記上了城墻上的蒸汽大炮，打算想辦法搞來一門，充實自己的馬戲團。

至于表演人體大炮的演員，李維還沒想好，要是實在找不到勇士來表演，他就只能勉為其難去哥譚市邀請自己的好兄弟布魯斯來臨時客串了。

肉山的殘骸散落在四周，那些尚未完全融化的腐肉仍在蠕動，試圖重新聚攏。但高溫汞蒸汽的余溫仍在持續灼燒，將它們一點點碳化。

沒多久，高大的城門緩緩打開，城墻上有人發現了李維他們，在蒸汽雷達檢查無誤后，派人出來查看。

這個世界人類數量銳減的嚴重，按照廢物利用的原則，政府是絕對不會拋棄兩個正常人類的——哪怕其中一個看上去瘋瘋癲癲好像有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