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箭矢入體,碎肉橫飛。
腥臭粘膩的雞血,噴射而出,浸染了文殊的前襟。
他的手掌,被箭尾貫穿。
八九玄功催動到極致,令手掌瑩白如玉石,極大程度遏制著鮮血橫流。
喔喔!喔喔!
心臟被箭矢插入,激發年雞的兇性。
它猛然發出嘹亮的鳴叫,對著文殊的胸膛位置,狠狠的啄了過去。
“師兄!”普賢大喊道。
他想要飛身過去,把師兄解救回來。
可惜,江紅烈的刀法余韻,堪堪過去八個呼吸。
普賢無法動彈分毫。
文殊連忙朝著右邊扭轉身軀。
噗!
雞喙啄穿肩膀,猛地往回勾,卷起大片血肉,帶著道袍碎布甩了出去。
此時,刀光余韻結束。
文殊口吐鮮血,左手單手如刀,狠狠插進箭矢的貫穿處。
他抓住邊緣血肉,朝兩側奮力撕扯。
傷口擴大數倍。
文殊咬緊牙關,不顧再次撕裂,強行抽回右手,朝著后方倒退離開。
普賢和杜尚澤連忙接應。
宙道天賦再次涌現,時間流速變得緩慢。
年雞發出凄慘的哀鳴,頭也不回,撲棱著翅膀逃出戰場,眨眼間就銷聲匿跡了。
噗通!
文殊重重摔落在地。
他的右手掌心,呈現個大窟窿,血肉模糊。
普賢連忙扶起師兄,轉過身來,對左永年怒目圓瞪,“孽障,不是說必死之箭嗎,哪來這么多失誤?”
“前輩,我……”左永年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解釋。
“咳咳,咳咳,普賢道友,療傷要緊,還是帶文殊道友,前往五臟廟祠堂,治愈傷勢吧?!笔煜どn老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左永年轉身去看,發現開口的竟是左承云!
左承云身軀佝僂,容顏蒼老,白發隨著微風搖曳,雙眼不似最初那般明亮,反而流露出渾濁和衰敗。
“老師!”左永年大喜過望。
左承云并未理會愛徒,以及眾多震驚的仙家,指向五臟廟的祠堂方向,說道:“請!”
……
砰!
普賢拍碎桌案,暴怒起身,指著左承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算什么東西,也配讓我體諒,勁松那個嘴大舌長的老傻狗呢,趕緊交出來讓我捅個兩萬刀消消火?!?
“左承云,師兄若無恙,這件事還有得商量,若是出現問題,我就找些精通超度的山野精怪,給你們這群垃圾蛤蟆風光大辦!”
左承云大口喘息著,想要開口解釋,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直接跪倒在地,言辭懇切,“道友,這極樂弓的圖譜,千真萬確,我也不知道為何,寶弓沒有抽光全部氣血,導致威能大打折扣?!?
“文殊道友英勇獻身,受傷頗深,令我等心中感激涕零,好在沒有損傷根基,否則承云哪怕千刀萬剮,都無法償還其恩情?!?
“如今,文殊在宗門祠堂里療傷,想必很快就能痊愈,而且,祠堂內部,有著花蟾老祖的煉道感悟,說不定文殊道友能因禍得福?!?
普賢冷哼道:“滾!”
左承云踉蹌著站了起來,走出大殿。
門外,江紅烈和杜尚澤,正在交談著。
看到左承云,他們連忙行禮寒暄。
江紅烈抱著寶刀,柔聲說道:“左道友別慌,普賢性格醇善、寬厚溫和,不會對五臟廟趕盡殺絕?!?
“他和文殊道友親如兄弟,感情深厚,這次看到師兄受傷,方寸大亂,說話就難聽些,等到文殊傷勢愈合以后,自然就好了?!?
杜尚澤點點頭,表示贊同,“道友,年雞本源大損,逃離落英山,五臟廟解決了這個隱患,也算得上是禍福相依,我和江紅烈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暫且告辭了?!?
……
宗門祠堂里。
文殊手掐寶印,盤膝而坐。
八九玄功緩慢地運轉起來,連接骨骼經脈,愈合血肉皮膚,傷口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就徹底恢復如初。
不過,他沒有出去。
文殊來到花蟾老祖的雕像前,取出枚玉符,塞進凹陷的小坑里。
這枚玉符,是黑裙女仙遺落的地圖,燃燒后所化。
當初,左承云在傳授宗門大印時,文殊就看得非常真切,總覺得凹陷的位置,和手里的玉符有關。
如今,剛好可以試試。
咔嚓!
蟾蜍的腹腔打開,從里面滾落個小包袱。
文殊把包袱打開,里面是把二寸小刀。
嗯?
文殊皺起眉頭,用小刀戳了戳手臂,并無半點疼痛之感。
他又取出幾塊木頭、樹皮,用小刀或戳或切,但都未造成半點損傷。
“這是什么玩意?”文殊疑惑不解。
他思來想去,找不到關竅,索性放任不管,把小刀放在惡霧葫蘆里。
緊接著,文殊伸手入懷,取出枚白色石頭來。
陰陽門!
他眼含期待,直接捏碎白色石頭。
霎時間,有道白色大門,出現在面前。
文殊笑容燦爛,邁步而進。
……
喔喔!喔喔!
洞穴里,年雞哀鳴不斷。
它狼狽的癱軟在最深處,渾身鮮血淋漓,羽毛早已被泥濘打濕。
傷口處,箭矢閃爍微光,散發殺伐之意,不斷切割著血肉,令它無法恢復傷勢。
除了箭矢以外,還有塊黑色石頭,狠狠卡在骨頭底下,無法排出。
年雞搖晃著腦袋,想起那位罪魁禍首。
這塊石頭,是那位中年男仙,強行塞進來的。
怒火彌漫。
年雞面露兇光,發誓要將男仙碎尸萬段。
嗡!
忽然,傷口的黑色石頭,輕輕顫動,閃爍微光,主動飛出體外,化作門戶。
有道身影,從門戶里走了出來。
正是那位男仙!
年雞見到對方,當即暴怒,催動宙道天賦。
吼!
剎那間,有道尊貴、恢弘、高昂的咆哮,響徹在山洞之中。
男仙背后,出現輪紫色光輪,輕輕轉動。
光輪里,有頭大個兒麒麟,威風凜凜,氣宇軒昂。
麒麟福瑞光!
麒麟對走獸的血脈壓制,如高山壓頂般沉重無比。
年雞心里,無法升起絲毫反抗之心,唯有低著頭表示臣服。
若是在巔峰狀態,年雞還能奮力掙扎,可接二連三遭到重創,年雞就像是風中的柳絮,搖擺不定。
哪里能抵抗麒麟的威壓。
文殊來到年雞面前。
他伸出手,抓住年雞的脖頸,掌中劍光閃爍,將其頭顱剜了下來。
惡霧葫蘆飄在空中,把頭顱和血液吞食在內,如龍鯨吸水,貪婪無比。
緊接著,文殊拔出箭矢,撕開傷口,取出年雞的心臟。
心臟沉重飽滿,閃爍微光。
里面,有根手指長的小木頭棍,生長出根須,插進血肉之中。
這就是五香玉骨傘的左邊手臂。
文殊朗聲大笑,把年雞的尸骸帶走,踏進門戶消失在山洞之中。
幾個呼吸后。
咔嚓!
門戶破碎,徹底消失。
宗門祠堂。
文殊走出門戶。
他整理好道袍,來到花蟾雕像后面。
這里,有個朱紅桌案,上方擺著諸多玉石。
里面皆是煉道感悟。
玉石分門別類,按等級排列,涉獵百種煉道法門。
容置器、乘云器、固守器……
五花八門的煉道感悟,是五臟廟屹立數載的根基。
文殊來者不拒,拿起玉石,貪婪的汲取著里面的感悟。
半個時辰后。
他把玉石放回遠處,神色略顯失望。
五臟廟的底蘊,的確豐富深厚。
可是,這里面涉及的煉道圖譜,有六成在未來會被淘汰,還有不少圖譜,甚至不如煉天閣收錄的詳細。
新奇的東西倒有幾個,卻都是些破爛雞肋。
有收獲,但不多。
文殊搖搖頭,推門走出祠堂。
“師兄!”普賢眉開眼笑,連忙走了過來。
文殊拍拍他的肩膀,對左承云打個稽手,“師弟關心則亂,口不擇言,道友莫怪。”
左承云面容蒼老,長發枯白,抬起渾濁的眼睛,強行擠出笑容,說:“無妨,道友無事就好,永年已經準備了厚禮,特謝道友的仗義相助?!?
說罷,左承云就蹣跚著,離開了宗門祠堂。
她現在身軀衰敗到極致,連行走都變得困難許多,能夠守護在宗門祠堂前,是心中恐懼,生怕普賢真的回闡教告狀。
文殊和普賢前往宗門大殿。
左永年早已等候多時。
少年笑得勉強,看向普賢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許慌亂。
顯然,在文殊療傷期間,普賢沒少說要挾的話。
“兩位前輩,多謝相助,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左永年遞出兩個小木盒。
文殊的盒子里,是團紅粉烈焰,形如桃花,芬芳迷離。
正是異火·桃花炎。
普賢的盒子里,是四百滴月光神水。
此時,有弟子送彩云前來。
彩云對左永年行了禮,就站在文殊身后,不發半言。
她境界孱弱,狀態萎靡,無法參與到戰斗里,就在煉化地脈的深坑中,沉睡了多日。
簡單寒暄后,文殊就離開了五臟廟。
他輕拍惡霧葫蘆,喚來毒瀧紫云,帶著彩云童子奔赴五臺山。
普賢此行得到不少寶貝,要盡快置換成修行資源,暫時和文殊分別,準備去找常常交易的仙家,盡快把不同的東西換出去。
和文殊不同,普賢喜歡當面置換。
這么做,不但能增進感情,還能得到很多情報。
……
五臺山。
花求安慵懶地躺在珍饈泉旁,嘴里哼著古怪的小調。
旁邊,坐著兩個小妖,正喝著酒,吃著炒豆,邊吹牛邊回憶光輝歲月。
此時,有道紫云飄來。
花求安眼神尖,連忙跳起來,駕起小云前去迎接。
兩妖慌忙丟掉酒杯,緊隨其后。
“哎呦我的好爹爹,數日未見,孩兒想您想的抓心撓肝呦。”花求安嘟囔著,跪倒在地,“祝爹爹福運連連不斷,境界節節高升,壽與天齊,永遠不死?!?
砰砰砰!
砰砰砰!
花求安撅起屁股,連連叩頭。
后面的兩個小妖,有學有樣,也跟著磕頭。
文殊笑著把花求安攙扶起來,問道:“這兩位,就是你的兄弟吧。”
“回爹爹,沒錯?!被ㄇ蟀策B忙引薦,“爹爹,這位是花平安,是個鯰魚精,綽號叫做斗雞大鉆風,這位是花問安,是個茄子精,綽號叫做瘸腿總鉆風。
“我們哥三個化形后,就在松山無極島,花海飄風寺修行,拜師花海老祖花冠良,苦修六百年,也在無極島打出了名氣,叫做花海三風神?!?
“后來,花海老祖突破金仙未果,死在天劫之中,飄風寺被其它仙家占據,把我們兄弟趕出來,顛沛流離來到清河水域,我被龍王看中,擔任資源總管,這兩個兄弟就在旁邊的山溝修行,互相幫襯著?!?
“如今,孩兒有幸得到爹爹照拂,就想著幫兄弟一把。”
花求安言辭懇切,徐徐道來。
文殊點點頭,看向兩妖。
花平安大頭大肚子,穿著紅色鹿皮鞋,光禿禿的腦袋上,長著個花葫蘆。
他穿著青色小馬褂,系不上口子,就用樹枝當腰帶,把大肚子勒住。
好像怕著涼,他不知從哪里找來的蚌殼,倒扣在肚臍眼上。
花平安有對斗雞眼,看什么都歪著頭,正好奇地看著文殊,不斷眨眼。
在花平安身后,是個瘸腿的大高個。
花問安。
花問安滿口黃牙,走路一深一淺,身軀瘦弱如竹竿,穿著肥碩的大厚道袍。
道袍不斷往下掉,他不得不用手托著,看起來滑稽無比。
文殊好奇地看向花問安,“茄子,也能成精?”
“回,回,回……”花問安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花求安恨鐵不成鋼,抬腿對著好兄弟就是一腳,“廢物!關鍵時刻說不出話來?!?
說完,花求安行禮道:“爹爹莫怪,他真的是個茄子精?!?
文殊點點頭,看向五臺山。
這三個小妖看起來滑稽,但手里的活兒可半點沒耽誤。
五臺山的資源場地,被規劃的非常合理,還出現不少小支獸群,以及諸多奇花異草。
顯然,是廢了不少苦工。
文殊取出許多回風草,遞給花求安,又吩咐道:“求安,你去買些香梨,百只泥沼魚,后日,我會前往昆侖山?!?
“是!”花求安再次磕頭。
文殊帶著彩云,來到樓臺之中。
彩云興致不高,狀態萎靡。
對她來說,這次的五臟廟之行,沒有絲毫收獲。
年雞落荒而逃,帶走了左臂,日后想要尋找,恐怕要追到天涯海角了。
有老巢的大妖,和流浪的大妖,可不能同日而語。
文殊坐在云床之上,看向彩云,笑著瞇起眼睛。
他屈指輕彈,指尖閃爍微光,掐住一截小木棍,遞到彩云面前。
“道友,你看這是什么!”文殊笑道。
彩云瞪大眼睛,呼吸急促,連忙起身去接,卻差點摔倒在地。
文殊手掌翻動,把木棍收了起來。
他看向彩云,說道:“道友,難道忘了,在浮屠體內時,所說諾言了么?”
“我幫你收集身軀碎片,你給我羲和妖后的傳承,當初的山盟海誓,猶在耳啊~”
……
“咦,那么大,那么大的酒池呢?”藍衣男仙看向深坑,問道。
“看來傳聞是真的,馬吐蘭被石磯鎮壓,搶走酒池中樞寶物,前幾天,石磯率領數百位黃巾力士,把酒池硬生生搬運到骷髏山那邊去了?!焙糜殉鲅越忉尩?。
“嘶~”男仙倒吸冷氣,驚嘆連連,“酒池是山川所化,沉重億萬鈞,石磯竟能夠將其搬走,她的石道造詣,何時如此深厚了?”
“道友,你看那邊,好像有個角樓?!焙糜阎赶蚯胺?。
二仙駕云前往,來到角樓旁。
角樓緊閉,里面沉寂,但順著門窗縫隙,流淌出淡淡的酒香味。
苦澀、凜冽、醇厚……
是青菊酒的味道。
男仙猛然面露驚喜,連連叩門。
咯吱~
角樓大門,打開個小縫。
有張黑色大臉躲在門后,露出左眼和半張嘴,問道:“何事?”
男仙連忙行禮道:“在下剛剛出關,想尋些青菊酒解饞,不知~”
砰!
大門被直接關掉。
“酒池不復存在,青菊酒不會再釀了?!鄙硢喓竦穆曇?,悶悶傳出。
男仙無奈地聳聳肩,和好友駕云離開。
角樓內。
菜大花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看向幾位姐妹,“天哪,竟是東華帝君!”
“天庭仙家最是虛偽,做事循規蹈矩,你沒開口邀請,他們絕對不會進來。無妨?!瘪R吐蘭輕搖團扇,說道。
她推開添酒三小仙,來到角樓后面。
這里,有個巨大的煉丹鼎。
大鼎里,靈液粘稠,承載無數奇花異草。
有個中年男仙,在靈液中浸泡著。
男仙長著絡腮胡,濃眉大眼,頭發赤紅如火焰。
他的四肢不翼而飛,自肚臍以下的身軀,都被殘忍的切割掉,傷口處,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在大鼎里浸泡的,唯有胸膛連著頭顱。
男仙張大嘴巴,如同岸上的魚,努力呼吸著。
靈液凝聚在傷口處,不斷修復愈合,散發著泥濘般的烏光。
“干娘,這能成么~”花甜甜撅著嘴,問道。
柳茵茵繞著長發,微微點頭,“靈液里面,充斥毒道資源,這老東西真的能活下來?”
“要我說,咱們趕緊走吧,別在這里守著了?!辈萸嗲嗝媛恫粷M。
“孩子們,別焦躁,做完大王的差事,好處少不了的?!瘪R吐蘭用團扇遮住口鼻,囑咐道。
她看向鼎中男仙,面露嫌棄,“火吞天,你這模樣,可真是惡心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