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鏡,乃祂親手煉制、派發之物。
初衷,是為給蕓蕓眾生一個機會。
雖說祂截教本就來者不拒,只需懷揣著一顆求道之心,就能前來碧游宮聽講。
但祂也清楚宮外的情況。
負技拜師者數不勝數。
整個洪荒有才而無派的人匯聚成海。
碧游宮方圓數十里,都已經被“瓜分”。
普通小修根本擠不進來。
這一幕,祂看在眼里,卻什么都沒說。
能在宮外占據一席之地,憑的是自身的本事。
技不如人,拿不到聽講的座位,也沒辦法。
祂提倡眾生平等,但指的是機會平等。
無論門戶、出身,都能前來聽講。
祂會沒有任何偏見,一視同仁的為這些靠自身實力走到碧游宮前的后天生靈講道。
這是他們努力變強,走到今天應得的權利。
強大不是罪孽。
所以祂不會把宮外的孩子們趕走。
這是通過后天努力而一步步強大起來的他們應得的獎勵。
但這些特權,不應該因強大而世襲,代代相承。
這不是祂想看到的。
任何人都應該有修煉的權利。
是,弱小之輩,無法和宮外那些已經經過千年、萬年苦修的修士爭奪席位。
但碧游宮外聽講,不是唯一一條上升通道。
這只是許多上升通道中的一條而已。
作為圣人,祂有能力,為那些尚還弱小的生靈們,再開辟出無數條通道。
通天鏡,就是其中一條。
此寶唯才是舉,只看本身的實力,不看出身、天資。
出身越好,自身越差者,通過的難度,會比出身平平的人更高。
出身高貴,就會手握傳承。
法術、法寶、血脈……
任何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助力。
但唯有在通天鏡前,這些都是枷鎖。
你會的,它都會,甚至比你更好。
父輩遺澤和你個人素質差距越大,你死得越快。
想通過,唯有靠自身的強大。
因此,通天鏡,截教弟子,人手一個。
而且,所有截教弟子都有指標。
每年都要挑選些與自身毫無任何因果相連的人,進行試煉。
范圍不限,可以是洪荒,也可以是茫茫小界。
但必須是毫無因果才行。
這樣,才能一定程度上,防制壟斷發生。
除此之外,祂還額外煉制了十二萬九千六百面通天鏡,散落諸天,日夜不斷挖掘著人才。
以此,來保證野無遺賢。
再加上,通天鏡留有后門。
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所有結果,都會反饋到祂這里。
盡管處理這些信息的,只是祂的一絲念頭。
但依舊可以杜絕舞弊現象。
而今天,祂又發現了個有趣的小家伙。
“竟然通過了嫡系模式。”道人忖著。
放眼浩瀚洪荒,已經許久未有三教之外的人通過了。
這也是正常。
自古以來,人才都是向上集中的。
有能耐的,要么在闡教,要么在截教。
稍次點的,也會在截教。
比如碧游宮外那些。
再次點的,也還是在截教。
繼續往下,三流都不如的。
還是會在截教。
當然,這個“三流不如”,是指洪荒。
真要說起來,這些人,也不弱,大部分都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
個個都是天資聰穎,獨斷小古的絕世天才。
只不過,下界的天花板,洪荒的地板。
天才不會褪色,燭火仍在發光發熱。
但,日月出矣。
他們熄滅與否,周遭已無人在乎。
洪荒什么都缺,獨獨不缺天才。
這里,沒人在乎他們。
可祂在乎。
在乎他們那顆力爭上游的求道之心。
無論出身高低貴賤,但凡有這顆向道之心的,便都合該是祂截教中人!
“讓貧道看看,這次通過嫡傳模式的,到底是誰。”
心念微起,宮內裊裊仙氣流動成云。
云霧之間,一副畫面徐徐展現。
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浮現。
祂面露訝然。
這個人……祂知道。
“碧云?”
石磯門下的童子。
也是石磯的劫引。
“通過嫡系模式的,竟是他?”
祂頓時來了興致。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小小童子,才是未來封神大劫中第一個應劫的。
據祂演算,六年后,碧云便會在采藥時,被哪吒天外施神箭,射殺當場。
“……這命運,他也知道了?”
圣人知天機。
僅是臨時起意,對碧云心血來潮,祂便明白了其現狀與心理。
“竟想在六年內逆天改命?”
“有點意思。”
這倒是正和了祂截教真意。
饒有興趣看向云幕。
畫面上,拜山君已不知不覺間出現在碧云身后。
一劍入腹!
碧云直接被拜山君的重劍貫穿。
被偷襲,碧云并未驚慌,很快反應過來,從拜山君劍下逃離。
“【抹】字決嗎?”
祂撐頭側臥在主座上,靜靜看著王跡逃進房間。
拜山君無法進房。
但通天鏡內,不存在安全屋這一說。
根據祂的設置,很快,試煉者就會被其最恐懼的場景逼出房間。
法術之下,認知會被蒙蔽,除非是圣人,否則根本無法認清真假。
果然,碧云也不例外。
云幕上,事情開始走向惡化。
認知扭曲下,他誤以為鏡內小界是現實,被拜山君引出了房間。
劇情也開始走向高潮。
“距離房間有足足五步之遠,你會怎么做呢?”
“丟下手中累贅,試圖減負求生?”
“還是準備把他們當做武器,在第五步扔向拜山君?”
“亦或是……”
祂喃喃著,心血來潮下,王跡當時的想法,一并涌入祂心中。
“竟然,沒有這種想法?”祂不禁愕然。
“好!”
祂滿意點頭。
滿意的不是王跡的善惡觀,而是他落子無悔。
生死關頭下,道心最易扭曲。
可既然你一開始選擇了沖出去救人,就不要在最后違背初心。
要么不做,要做做絕。
首尾相悖,為道不恥。
頷首之間,王跡五步落下。
拜山君一雙鐵拳也隨之襲來,死亡逼近。
在與門線咫尺之遙的情況下,王跡抵住了生的誘惑,高高躍向空中,利用高低差,成功戰勝了拜山君。
準確來說,王跡在第二步,就摒棄了僥幸的念頭,全心全意試圖找到最后一線生機。
“整體而言……還算不錯。”
祂微微點頭。
根性上乘,道心穩定。
在內儲著心魔道法的通天鏡內,都能始終如一。
“再加上能想到用【抹】、【顯】二法,觸及時間法則……”
任何涉及時間的概念,都指向大羅。
王跡雖是人仙,但卻領先石磯一步,有了一絲大羅之象。
若能維持下去,或許還能在其師之前,證道大羅。
這不是實力上的差距。
而是根性上的差距。
石磯實力比王跡高、根腳比王跡好。
但終究是一顆頑石,死板不化,不識變數。
“若是石磯能自發推演出【百萬微秒】的,恐怕已經將混元功推演至大羅妙境。”祂不禁惋惜。
仙人首智慧。
根腳、實力上的差距,有很多辦法彌補。
但根性沒有。
憑這一點,在祂眼中,王跡證道大羅的可能性,就比石磯要大上那么一點。
祂下了判斷。
但話又說回來。
根性是根性。
實際能達到的成就,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活著才能修煉。
而王跡的死劫,已經很近了。
“軒轅弓、震天箭嗎……”
祂沉吟。
這劫會,人族當大興。
大哥、二哥、女媧、西方二圣……全在盯著人族。
連帶著,任何與人族氣運相關的法寶,品格都是水漲船高。
只要是人族出身,哪怕是大羅,現如今,都很難抵擋這兩件人皇之寶。
但……
“正因如此,這才有意思。”
祂微笑著看著鏡內的王跡。
“碧游宮外聽潮起,敢向天道截一線。”
“就讓吾看看,你能走多遠。”
“隨侍七仙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