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萬壽山。

此山鐘靈毓秀，瑞氣千條，乃是地仙之祖鎮元大仙的道場。

五莊觀坐落于山腰，古樸莊嚴，道韻天成。

觀內最珍貴的，便是那天地靈根——人參果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頭一萬年方得吃。

果子形如嬰孩，聞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

靈明子蹲在五莊觀外幾里地的一片密林里，嘴里嚼著最后一枚九轉青玄丹。

磅礴的藥力化作精純能量沖刷著六轉圣體，筋骨血肉發出細微的嗡鳴，力量感澎湃洶涌。

然而，當藥力徹底消化完畢，那種迅猛提升的快感也隨之消失。

“嗝…”靈明子打了個飽嗝，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六轉中期…還行，但這青玄丹也吃完了，再想往上，難如登天啊，”他愁眉苦臉地撓著頭。

除非…有那種奪天地造化的頂級靈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云霧繚繞的萬壽山深處，五莊觀的方向。

人參果！那玩意兒吃一個，頂得上他苦修千年！而且蘊含的生命本源，對圣體淬煉有難以估量的奇效！

“干了！”靈明子一拍大腿，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偷的蟠桃金丹都干了，還怕偷個果子？鎮元子…嗯，應該…大概…也許…不會一巴掌拍死我吧？”他給自己打著氣，開始琢磨計劃。

硬闖？那是找死！鎮元子號稱地仙之祖，袖里乾坤能裝日月星辰，實力深不可測，強搶等于送外賣。

靈明子眼珠一轉，隨即搖身一變，化作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臉上抹著泥灰，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這演技，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五莊觀氣派的朱紅大門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扯開嗓子就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大仙！大仙救命啊！求大仙收留！嗚嗚嗚…”

哭聲凄厲，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童探出頭來，正是清風、明月。

兩人好奇又警惕地看著門外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叫花”。

“喂！哪來的小乞丐？在五莊觀外哭哭啼啼作甚？擾了老爺清修，小心你的皮！”明月年紀稍小，脾氣也沖些，叉著腰呵斥道。

靈明子（小乞丐）哭得更兇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邊哭邊“訴苦”：

“嗚嗚…兩位仙童哥哥…行行好…收留我吧！”

說著還掏出了快板，打著節拍。

“我…我本住在花果山前…嗚嗚…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苦也甜，誰料那妖猴鬧翻天，驚動天庭派神仙，天兵壓云火連天，燒光我屋毀我田！”

“二郎放火似瘋狗，百里焦土草木朽！我爹救牛被當猴，一杵砸成血醬肉！我娘哭罵雷公聾，霹靂裂地開深洞，三丈巨口吞人蹤，尸骨無存葬無冢！”

“剩我流浪破廟旁，天兵補刀如割秧！斷手掛枝像臘腸，血染河水三年紅，為活命，賣身當馬童，刷馬桶掏糞坑，偷馬料，啃半生，暗磨斧頭藏柴棚！”

“發毒誓——”

“劈開南天門千層，玉帝剁餡包餛飩！此仇不共戴天恨，來日踏平凌霄殿！”

他編得繪聲繪色，把自己塑造成花果山慘劇的受害者，完美蹭了猴子的熱度。

清風年紀稍長，心腸軟些，聞言臉上露出同情之色：“啊？竟是花果山來的？那妖猴鬧得確實厲害…可憐的孩子。”

明月卻沒那么好糊弄，狐疑地問：“東勝神洲離我們西牛賀洲十萬八千里呢！你一個小娃娃，怎么跑這么遠？”

靈明子（小乞丐）心中暗罵這小鬼頭精明，臉上卻悲戚更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也不知道啊！嗚嗚…當時天崩地裂，我嚇暈了過去…醒來就在一片荒山野嶺…一路要飯，被人欺負…”

“聽說…聽說萬壽山五莊觀有慈悲大仙…就…就一路找來了…嗚嗚…兩位仙童哥哥…求求你們…給口飯吃，讓我在觀里當個掃地道童也行啊！”說著，他猛地往前一撲，作勢要去抱明月的大腿。

明月嚇得往后一跳，清風下意識想扶他。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靈明子（小乞丐）假裝一個趔趄沒站穩，“哎呀”一聲，那只沾滿泥灰和“鼻涕眼淚”的臟手，精準無比地抹在了明月那嶄新的青色道袍袖子上！還用力蹭了蹭！

明月：“！！！”

他看著自己袖子上瞬間多出來的一大片粘稠的污漬，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煮熟的蝦子！

他指著靈明子，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調了：“你…你…你這腌臜潑才！我的新道袍！你…你拿它擤鼻涕？！！”

清風也驚呆了，看著明月袖子上那醒目的“地圖”，又看看哭得“情真意切”的靈明子，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靈明子（小乞丐）仿佛才反應過來，嚇得一哆嗦，連忙縮回手，一臉“我不是故意的”表情，帶著哭腔：“對…對不起！仙童哥哥！我…我太激動了！我幫你擦擦！”說著又要伸手去擦。

“滾開！別碰我！”明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開，“師兄！快把這臟東西趕走！惡心死了！”

清風看著哭得快要背過氣的靈明子（小乞丐），又看看氣得跳腳的明月，嘆了口氣：“唉，師弟，算了算了，他也是無心之失，怪可憐的。”

“這樣吧，你先帶他進去，給他弄點吃的，換身干凈衣服，我去稟報師父，看師父如何定奪。”他實在不忍心把這么個“家破人亡”的可憐孩子拒之門外。

“什么？！要我帶他？！還要給他換衣服？！”明月指著自己袖子上的“杰作”，又指了指臟兮兮的靈明子，聲音都尖了，“我不干！要帶你帶！”

清風無奈，只好對靈明子（小乞丐）道：“小兄弟，跟我來吧。”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靈明子那只“兇器”般的手，在前面帶路。

靈明子（小乞丐）抽抽噎噎地跟在清風后面，低著頭，嘴角卻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弧度。

第一步，成功！他還不忘回頭，對著氣得在原地跺腳的明月，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傻笑，氣得明月差點背過氣去。

清風帶著靈明子去廂房，找了身最小號的道童舊衣服給他換上，又給他端來些清粥小菜。

靈明子（小乞丐）表現得“感激涕零”，狼吞虎咽，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不久，清風回來了，臉色有些古怪：“小兄弟，師父答應見你了，跟我來吧。”

靈明子心中咯噔一下，表面卻裝出受寵若驚、戰戰兢兢的樣子，跟著清風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清幽雅致的靜室。

靜室內，一位頭戴紫金冠，身穿無憂鶴氅，三縷美髯飄灑胸前，面容古拙清奇，氣度淵深似海的道人，正盤膝坐在蒲團上。

正是地仙之祖——鎮元大仙！

靈明子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溫和卻浩瀚無邊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心頭狂跳，他趕緊低下頭，噗通跪下，用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道：“小…小子拜見大仙！求大仙收留！”

鎮元子目光平靜地掃過靈明子，在他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的舊道袍上停留了一瞬。

“起來吧。”鎮元子的聲音溫和，聽不出喜怒，“清風已將你的遭遇告知于我。花果山之劫，生靈涂炭，確是可嘆。你既尋至我五莊觀，也算有緣。”

靈明子心中稍定，連忙磕頭：“多謝大仙慈悲！”

“我觀你雖遭逢大難，但根骨尚可，心性…嗯…”鎮元子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也算質樸”

靈明子：？？？

“也罷，你可愿留在我觀中，做個灑掃庭除、侍弄花草的道童？雖無師徒名分，亦可在此修行，遠離紅塵紛擾，求得一份清凈安寧。”

成了！靈明子心中狂喜，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愿意！小子愿意！多謝大仙收留！小子一定勤勤懇懇，報答大仙恩德！”

他激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抱鎮元子大腿，但想到明月袖子的前車之鑒，硬生生忍住了。

“嗯。”鎮元子微微頷首，對清風道：“清風，帶他去熟悉一下觀內規矩，尤其是…后院那株果樹，要好生看顧，不可有絲毫怠慢損傷。就安排他做些前院的灑掃吧。”

“是，師父。”清風恭敬應下。

靈明子心中了然：后院果樹？人參果樹！前院灑掃？這是不讓我靠近核心區域啊！老狐貍！但他臉上依舊是一副懵懂感激的模樣：“小子遵命！”

接下來的日子，靈明子表現得異常“勤懇”和“安分守己”。

天不亮就起來掃院子，掃得前院一塵不染，連落葉都按大小形狀分類擺放。

給花草澆水，精確到每一片葉子需要多少滴水。

對清風明月恭敬有加，一口一個“清風師兄”、“明月師兄”，尤其是明月，每次見面都先道歉袖子的事，態度誠懇得讓明月都沒脾氣了。

閑暇時就捧著一本最基礎的《黃庭經》裝模作樣地讀，時不時還去請教清風一些幼稚的問題，表現得求知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