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東頭的老磨坊頂上傳來“嗒嗒嗒”的輕響，像有人用指甲在敲銅片。王大錘架著望遠鏡瞅了半天，終于看清——是只灰撲撲的小松鼠，正抱著顆松果，對著銅風車的葉片敲得歡，每敲三下就停一停，像是在打節(jié)拍。

“李建國沒騙人，這調(diào)子真跟《平安謠》對上了?！蓖醮箦N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你聽，‘嗒嗒-嗒-嗒嗒’，正好是開頭那幾句的節(jié)奏。”

林小滿蹲在磨坊下，用筆記本記錄著松鼠敲打的間隔：“每段間隔15秒，和銅風車每圈轉(zhuǎn)動的時間一致。而且松鼠爪子上沾著點松針，是后山松樹林的品種——那里住著個養(yǎng)鳥的老吳頭，總說他的松鼠會‘唱歌’。”

老吳頭住在后山的小木屋，屋里掛著十幾個鳥籠，卻沒一只鳥。他說鳥兒都放了，留著籠子念想。王大錘找到他時，老爺子正往松樹上撒花生，一只小松鼠從樹上竄下來，叼起花生就跑，尾巴蓬松得像朵蒲公英——正是磨坊頂上的那只。

“老吳頭，您這松鼠成精了？還會敲風車奏樂。”王大錘靠在門框上，看著松鼠把花生塞進樹洞里。

老吳頭的手頓了頓，撒花生的動作慢了下來：“它娘當年就住在磚窯的老槐樹上，秀兒姐總給它喂核桃。有回蘇醫(yī)生在樹下吹口琴，它就蹲在枝椏上跟著晃尾巴，像聽得懂似的。”

他說，火災那天，松鼠的娘沖進火場，把秀兒藏在樹洞里的樂譜叼了出來，自己卻沒出來。這些年他養(yǎng)著小松鼠，總在風車下吹《平安謠》，大概是聽熟了，就學著用松果敲節(jié)奏。

“那樂譜呢？”林小滿追問。

老吳頭從懷里掏出個用油布包著的本子，紙頁已經(jīng)發(fā)脆，上面是蘇梅的手跡，畫著五線譜，旁邊用鉛筆標著“松鼠打節(jié)拍處，加重音”。最末一頁貼著片松針，壓得平平整整，像片書簽。

王大錘突然想起孫大爺?shù)你~風車葉片上有細小的刻痕，之前以為是磨損，現(xiàn)在看來——是樂譜！他拉著林小滿往磨坊跑，老吳頭也顛顛地跟在后頭，手里還攥著把花生。

爬上磨坊頂，林小滿用放大鏡對著銅葉片仔細看，果然，刻痕排列成音符的形狀，和蘇梅的樂譜完全吻合。小松鼠蹲在旁邊，用松果敲了敲刻痕最深的地方，“?！钡囊宦?，正是《平安謠》的高潮音。

“這是蘇醫(yī)生和秀兒姐設計的‘風車留聲機’。”王大錘恍然大悟，“風吹動風車，銅片碰撞刻痕，就能奏出完整的曲子。”

老吳頭蹲在風車旁，看著小松鼠蹦來蹦去，突然笑了：“當年秀兒姐說，等磚窯的事了了，就把風車裝在最高的樹上，讓全鎮(zhèn)都能聽見?，F(xiàn)在好了，總算實現(xiàn)了?！?

傍晚，鎮(zhèn)上的人都聚到了磨坊下。風漸漸大了，銅風車轉(zhuǎn)得越來越快，“叮叮當當”的旋律漫過竹林，混著小松鼠的“嗒嗒”聲，像支被時光遺忘又找回的歌。老李頭跟著節(jié)奏拍手，丫蛋抱著小念安輕輕搖晃，連大黃都趴在地上，尾巴打著拍子。

王大錘的手機響了，是面包房的劉姐：“王偵探，快來嘗嘗我新烤的‘松鼠餅干’，形狀跟敲風車的小家伙一模一樣，小念安說要送給它當謝禮呢。”

掛了電話，林小滿正對著張新案子的照片笑——照片上，鎮(zhèn)中心的老郵筒里塞滿了松果，每個松果上都刻著個小音符，像是松鼠的“感謝信”。

“老板，你看這松果上的刻痕，和銅風車的樂譜能對上?！绷中M推了推眼鏡，“看來咱們的‘松鼠樂師’還挺懂禮貌?！?

王大錘揣好蘇梅的樂譜，拽了拽風衣：“走，去給樂師送餅干——順便問問劉姐，能不能多烤兩盤，偵探社的‘榮譽社員’大黃也想嘗嘗。”

林小滿翻了個白眼，卻把三種顏色的筆擺得整整齊齊，帆布包在晚風中晃出輕快的影子。磨坊頂?shù)你~風車還在轉(zhuǎn)，旋律乘著風，漫過平安鎮(zhèn)的每個角落，像在說：那些被記住的，永遠都活著。

夜色漸濃，星星爬上天空，和地面的燈火交相輝映。王大錘看著遠處廣場舞隊的音樂聲和風車旋律漸漸合在一起，突然覺得這平安鎮(zhèn)的日子，就像首沒唱完的歌，每個音符里，都藏著溫柔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