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被押上警車時沒再說話，杜巽站在原地，風把外套下擺吹得貼住大腿。他低頭看了眼手表，七點零三分，手機震動起來，是葉琳琳發來的消息：“我在‘老城記’訂了位，靠窗那桌，等你。”

他回了句“馬上到”，把證物袋收進包里，轉身走向地鐵口。剛走兩步，又折返回去，從垃圾桶邊撿了根一次性筷子，掰成兩截，塞進褲兜。這習慣從警校試訓時就有——萬一遇上突發情況，總得有點能出手的東西。

“老城記”在市中心一棟老樓一層，招牌是手寫體，燈管壞了一半。推門進去，葉琳琳已經坐在靠窗位置，面前擺著一壺茶，正低頭擺弄手機。她抬頭看見杜巽，眼睛亮了一下。

“你來啦！我點了你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杜巽拉開椅子坐下，目光掃了眼四周。飯店不大，十來張桌子坐了七八成，服務員在傳菜口來回跑。他剛把包放在腳邊，就聽見“砰”的一聲，傳菜口的托盤被人掀翻在地。

三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從角落站起來，其中一個一腳踹翻旁邊桌子，碗碟嘩啦摔碎。他手里拎著把剁骨刀，刀尖指著服務員：“老子說了加辣，你他媽端碗清湯面出來？找死是不是？”

另一人一把揪住服務員衣領，往墻上撞。第三個人沒動手，靠在墻邊冷笑，手里轉著一把折疊刀。

杜巽立刻側身，把葉琳琳擋在角落，低聲說：“別動，手機調靜音。”

他沒起身，而是把茶壺往桌邊挪了挪，壺嘴對準自己這邊。右手滑進褲兜，捏住那兩截筷子。

鬧事的三人明顯不是沖著吃飯來的。動作太沖但配合松散，拿刀那人手腕發力僵硬，像是臨時抓來的打手。杜巽盯著他們腳上的鞋——清一色黑色運動鞋，鞋底紋路偏深，和林晚行李箱里那雙相似。

“今天這店，老子拆了也不多你一口飯！”拿剁骨刀的吼完，舉刀就要往柜臺上劈。

杜巽動了。

他猛地起身，假裝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右手順勢甩出一截筷子，擊中吊燈拉繩。燈晃了兩下，啪地滅了。同時他左肩撞上酒柜下層，整排酒瓶嘩啦倒下，玻璃碎裂聲炸開。

黑暗中人群尖叫四起。拿刀那人本能后退，踩到地上的油漬，一屁股坐倒。杜巽借著酒柜倒下的掩護，一步上前，左手扣住他手腕反擰，右手肘壓住關節，刀“當啷”落地。

“別動。”杜巽貼著他耳朵說，“你鞋底沾的灰，和上個月城西命案現場一樣。”

那人渾身一僵。

另外兩個愣了半秒，一個轉身往廚房跑，另一個抄起椅子就要砸過來。杜巽抬腳踢飛地上的空酒瓶，正中對方膝蓋。那人痛叫一聲，椅子砸歪了。

廚房方向傳來鐵鍋落地的響，跑進去的那個正在翻后門。

杜巽撿起地上的剁骨刀，沒追，而是繞到傳菜口，從架子上抽了個不銹鋼托盤，快步跟進。

廚房狹窄，堆滿食材。逃跑那人站在灶臺邊，手里抄起一把剁骨刀，背靠墻。

“再過來我砍了你！”他聲音發抖。

杜巽沒說話，抬腳踢翻地上的鹽袋。白粉騰起一片，對方下意識閉眼。他趁機側身繞到旁邊，把托盤斜舉，借著窗外路燈反光，朝那人臉上晃了一下。

強光刺眼，那人本能抬手遮擋。

杜巽逼近一步，突然壓低嗓音，模仿雷震審訊時的冷調：“Z-9組就剩你一個了，還想替誰頂罪？”

對方瞳孔猛地一縮：“你……你怎么知道Z-9？”

話音未落，杜巽已出手，一記鎖喉將人按在墻上，奪下刀具，反手銬住——用的是從第一個歹徒身上搜出的塑料扎帶。

他喘了口氣，低頭看被制服的人。對方褲袋里滑出半張燒焦的照片，邊緣焦黑，能看出是幾個人站成一排，穿統一迷彩服。背面印著四個字：歸巢計劃。

杜巽把照片塞進內袋，轉身走出廚房。大廳里，第一個拿刀的已被顧客用皮帶綁住，另一個剛被呂熠陽從后門堵回來——武館老板接到電話就趕來了，手里還拎著剛買的夜宵。

“你又搶我出場機會。”呂熠陽把人推到墻角，拍拍手，“這仨什么來頭？”

“不知道，但訓練過。”杜巽蹲下，翻看第一個歹徒的手機，鎖屏是空白，通訊錄清空。他又檢查刀具，刀柄上有刻痕，三個字母加一個數字：Z-9。

他記下編號，正要收手，眼角瞥見服務員蹲在墻角擦地，袖子往上縮了縮，露出一截紋身——半只飛鳥，翅膀殘缺，像是被火燒過。

杜巽不動聲色，走過去扶起人：“沒事吧？”

服務員搖頭，聲音還在抖：“謝……謝謝您。”

杜巽遞上紙巾，順手把那兩截筷子留在對方圍裙口袋里。

警笛聲由遠及近。雷震的電話幾乎同時打來。

“剛接到省廳通報，這三個是網上在逃人員，涉及三地搶劫傷人案。”雷震聲音透著疲憊，“你怎么又碰上這種事？”

“他們先動的刀。”杜巽靠在墻邊，“順便，給你兩個線索——Z-9，還有‘歸巢計劃’。照片燒了半張，背面印的。”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Z-9？這編號和煙盒劃痕的筆順特征一致。你懷疑是同一批人？”

“不一定是同一批，但訓練方式一樣。”杜巽看著地上的刀，“他們動作有慣性，發力模式統一，像是同一個地方練出來的。”

“我讓技術科比對劃痕。”雷震頓了頓，“媒體已經到了，你要不要回避？”

“不用，但我不會接受采訪。”

話音剛落，一名記者沖過來，話筒直接懟到臉前：“請問您是不是警察？剛才的擒拿動作非常專業！”

杜巽側身避開：“我只是做了當時該做的事。”

記者不依不饒：“能說說您是怎么發現他們是逃犯的嗎？”

杜巽沒回答，轉身走到服務員面前，扶她站起來：“先處理傷口，別著涼。”

閃光燈瘋狂閃爍。葉琳琳走過來，低聲說：“你每次都這樣，做了事還不讓人說。”

“說了就變味了。”杜巽看著窗外，“救人不是表演。”

雷震掛了電話，帶隊進來。三名嫌犯被押上警車前，其中一人突然扭頭，死死盯著杜巽。

“你不懂。”他嘴角滲血，“我們不是逃，是被扔掉的。”

杜巽沒動。

那人被推上車，車門關上前，又擠出一句：“歸巢計劃早就廢了，可我們回不去了。”

車開走后，飯店重新亮燈。老板哆嗦著出來，非要給杜巽免單。他搖頭，掏出錢包結了賬，順便多塞了兩百給服務員。

“修東西的錢。”他說。

呂熠陽拍他肩膀：“下周武館有實戰課，來不來？”

“看情況。”

“你每次都看情況。”呂熠陽笑罵，“行，我給你留套新護具。”

杜巽點頭，拎起包準備走。葉琳琳叫住他：“明天……還來吃飯嗎？”

“來。”他說，“但別訂靠窗的。”

他轉身走出店門，夜風吹起衣角。內袋里，那半張燒焦的照片邊緣微微翹起，露出了照片上另一行小字——被火焰吞噬前，依稀能辨出“淘汰者清除”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