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真好，我又有家了！”

纏繞在手腕和腰間的紅線消失不見。小人參欣喜地站起來，原地轉了兩圈，咧著嘴，發出滿足又帶著點傻氣的笑聲。

“有個頭！”

一聲冰冷尖銳的呵斥破空而來，緊接著，一個小木頭樁子劃出一道凌厲的拋物線，“咚”地一聲，精準地砸在啾啾的后腦勺上。

“哎喲！”啾啾被砸得一個趔趄，捂著腦袋暈乎乎地轉頭。

只見茅草屋門口，咕咕小小的身體站得筆直，一雙翅膀做出叉腰狀，圓溜溜的眼睛里此刻沒有半分平日的懶散，只剩下刺骨的寒光。那目光先是掃過捂頭叫痛的啾啾，最后如冰錐般牢牢釘在陶禾身上。

“蠢貨！”咕咕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怒意，“你被這個東西給騙了！真當撿到什么寶貝了？迫不及待往領域里扒拉？”

啾啾被那目光刺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陶禾身后縮了縮，豆豆眼里瞬間蓄滿了委屈和無措，可憐巴巴地望著咕咕。

“哼！”咕咕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啾啾，繼續對著陶禾，語速又快又急，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你以為它是前任農場主留下的香餑餑？它就是個被族群掃地出門的廢物！前任農場主晉升時，早就把它當垃圾一樣丟下了，族群也嫌它沒用，根本不要它。”

“呵，要是沒有你綁定，它就是一個無主的，誰都能吃掉的廢物點心。”

它頓了頓，翅膀尖微微顫抖，泄露出更深的憤怒：“也就你這種傻乎乎的新人，才會被它幾句花言巧語哄騙，接收這種累贅！”

“咕咕……”啾啾細弱蚊蠅的聲音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哀求。

“閉嘴！”這聲呼喚如同點燃了炸藥桶，咕咕瞬間炸毛，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幾乎要刺破耳膜，“你這個叛徒！還有臉叫我？！”

它不愿再多看兩人一眼，猛地轉身，小爪子“邦邦邦”地跺著地，沖回茅草屋，狠狠摔上了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

巨大的聲響震得屋頂的茅草簌簌落下幾根。

陶禾心疼地看了一眼仿佛要散架的屋子，又低頭看看腳下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里的小人參，壓低聲音問：“你們……認識？”

“不……不認識。”啾啾的聲音悶悶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

陶禾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這信念感，真是絕了。

不過她也沒再追問，眼下有更要緊的事，她點開商城，顧不上吐槽那令人肉痛的價格了，因為對于她來說現在都是剛需。

她快速下單：

【鋤頭 x1（80積分）——開墾大業不能停！】

【木桶 x1（30積分）——運水必備。】

【木盆 x2（20積分）——嗯，自有妙用。】

翻到植物區，那價格再次讓她眼前一黑。

尖叫番茄苗（帶苗）30積分一棵？種子也要10積分一粒？怎么不去搶？

她默念了三遍“任務必需品”，才咬牙切齒地問旁邊蔫頭耷腦的啾啾：“一棵尖叫番茄苗，能結多少果子？”

“新手期肥力充足，一棵苗順利成熟的話，大概能結3到6個果子。”啾啾小聲回答。

“行！”陶禾深吸一口氣，精打細算地操作起來，買3棵現成的苗，再買4粒種子，主打一個該省省該花花。

陶禾清點完憑空出現的物品后，用腳把木盆輕輕推到啾啾面前：“喏，這個給你和咕咕，一人一個。盛水洗澡什么的，方便點。”

啾啾看著那幾乎有自己一半高的木盆，愣住了。豆豆眼里瞬間彌漫起濃重的水汽，匯聚成晶瑩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自從被上一個主人拋下，自己在外面顛沛流離了大半年，算計著貼上陶禾本就是走投無路的下下策，它從未奢望過，這個看起來狡猾又小氣的稻草人，會……會對它這么好。

“謝……謝謝你……”哽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

正左手拎桶，右手扛鋤頭，艱難往屋里挪的陶禾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

就在啾啾以為她不會再理睬自己時，陶禾帶著點疑惑的聲音響起：“光嘴上謝啊？過來搭把手，把剩下的東西拿進去。順便……”她朝咕咕的方向努了努嘴，“把它的盆給它。”

“好！好滴(u?u?)~這就來~”啾啾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卻立刻破涕為笑，忙不迭地應聲。邁著七扭八歪、卻明顯輕快了許多的步伐，哼哧哼哧地抱起兩個木盆跟了上去。

屋內，咕咕把自己整個埋進了柔軟的枕頭里，只留下一個圓滾滾、氣鼓鼓的背影對著門口。聽到動靜，它甚至刻意地把小屁股又往外撅了撅，一副“莫挨老子”的架勢。

陶禾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瞬間又變成小媳婦狀的啾啾，認命地拎起地上的水桶，對啾啾示意了一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床上的小身影聽到：“咕咕，我帶啾啾去打水了。讓它也給你打點水回來放盆里，你用著方便。”

回答她的，是枕頭里傳來一聲更響亮的，充滿了拒絕意味的“哼唧”。

陶禾也不在意，拉起還抱著盆傻站著的啾啾就往外走。不說話？那就是默許了！

……

陶禾這邊已經利落地打滿了一桶水，回頭一看，啾啾還抱著空盆，對著溪水發呆，眼神空茫，不知神游到了何處。

陶禾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拿過它手里的盆舀滿水，放到它腳邊。

突然出現的影子讓啾啾猛地回神，手足無措地看著滿滿的水盆，又看看陶禾：“對……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

“沒事兒，”陶禾擺擺手，語氣隨意中帶著點安撫，“都是自家人。”她極有眼色的把“寵物”兩個字咽了回去。看著眼前這個敏感又有點笨拙的小人參，陶禾忽然就想起了大學時在校園里流浪的那只姜黃貓。

那也是個極有心眼的小家伙，會撒嬌賣萌騙肉吃，對誰都看似親昵地蹭蹭，實則內心敏感得要命。有一次一個學弟隨口說了句它“長得真潦草”，小家伙當時眼神就黯淡了，飯也不吃，轉身就跑得沒影。

后來還是她找了半天，在偏僻的田埂邊給它搭了個簡陋的小窩。從那以后，那貓崽子就格外黏她，總愛陪著她守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它有沒有好好吃飯……

“謝……嗚嗚嗚——”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個沉甸甸、濕漉漉的“團子”猛地撲進了她懷里，撞得她稻草做的身體都晃了晃。陶禾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低頭就看到啾啾正用細細的根須死死抓著她身上唯一一件破舊衣服，豆豆眼里淚水洶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哎哎，怎么了這是？有話好好說，別哭啊。”陶禾有些慌亂，笨拙地拍了拍懷里哭得直抽抽的小家伙。

等啾啾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點，陶禾眼疾手快，果斷將它從自己衣服上撕了下來，拉開一點距離。開玩笑，就這一身行頭，還不知道要穿多久呢，可經不起眼淚鼻涕的摧殘。

“對……對不起！”啾啾抽噎著，眼淚還是止不住，“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只是太沒用了，我太害怕了、害怕被再次拋棄，如果再找不到愿意接收我的領域，我……我真的會死在這里的……”它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叫啾啾，我和咕咕，我們曾經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說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啾啾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化不開的悲傷，“可是，我是族里最沒用的那一個，別人最差的一年也能結出三顆果子，而我努力了這么久總共也只結出過三顆。

“但咕咕不一樣，它是族里的驕傲，它的預言能力超群，甚至能無代價地多次使用，它有主見，有能力，族里上下都看重它，我也……我也曾經在它的庇護下過了段安穩的日子……”

“直到它被抽中分配到了‘絕望農場’。這里是詭境中最糟糕的流放地，它的才華在這里只會被埋沒和浪費，所以……”啾啾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所以我背著他，偷偷提前來到了這里，做了這里的播報員，我認命了的，我想我會和前主人一起守好這個關卡，至少收到他去了更好的地方的消息……”

“可是沒想到，前主人身上的怨氣太強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越殺戮就越迷失。最后他晉升離開的時候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自然也把我徹底遺忘了。”巨大的失落和恐懼讓它微微發抖，“絕望農場成為無主之地的那一刻，我也被規則徹底排除在外，只能在外面的迷霧里流浪，像孤魂野鬼一般尋找最后一絲活下去的可能。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陶禾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這個故事透著古早的悲情味道，但似乎也是自己年輕時會干出來的傻事。她無法評判啾啾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只能沉默地陪著它，目光落在溪水中微微晃動的倒影上。

直到水中的倒影里，一個屬于小木樁的輪廓悄然消失，陶禾才仿佛不經意地開口，打破了沉默：“啾啾，咕咕的預言能力那么厲害，那你說，它為什么最終還是被分配到這里來了呢？”

她沒有去看啾啾瞬間怔住的表情，也沒有等待答案，自顧自地彎腰拎起裝滿水的木桶，轉身往回走：“走了，水都打好了。對了，別忘了把你的水盆端回來。”

啾啾抱著沉甸甸的水盆回來時，陶禾已經在茅草屋靠墻的一小塊空地上忙活開了。她揮舞著新買的鋤頭，吭哧吭哧地翻著地，旁邊放著幾株綠油油的植物。

“這是什么？”啾啾放下水盆，湊過去看。

“路邊順手薅的，聞著挺香。”陶禾頭也不抬，繼續挖坑。

啾啾仔細辨認了一下葉片，豆豆眼眨了眨，盡職盡責地開始科普：

【多味香菜：無毒可食用，每天會散發出不同的香氣。但需警惕：人類若長時間聞香，將逐漸喪失記憶，最終淪為行尸走肉。】

“哦？”陶禾的動作停了一瞬，隨即，種下去的勁頭更足了，甚至還指揮啾啾，“來，幫忙把這塊土再松軟點。”

“其實，這個很好活的，不松土也能長……”啾啾小聲建議。

“家貧，經不起損耗。”陶禾言簡意賅，鋤頭揮舞得更賣力了。

“……”，啾啾默默閉嘴。好吧，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一點沒變。

接下來的兩天，陶禾化身勤勞的小農夫，帶著啾啾在荒地上揮灑汗水。

開墾、松土、播種、澆水。日子過的忙碌而充實。

咕咕的態度也悄然發生著變化。從最初的完全背對無視，到偶爾冷哼一聲表達不滿，再到如今它已經會撲棱著翅膀，站在翻好的田壟上，對著動作慢了一拍的啾啾大聲嚷嚷：“笨手笨腳！那邊的土再翻深點！”“水澆多了！你想淹死尖叫番茄苗嗎？！”簡直像個盡職盡責的小監工。

當陶禾再次站到公告牌前時，天色已近黃昏。與初來那日傍晚景象驚人地相似。然而，回頭看去，身后的景象卻已經有了改變。

雖然依舊帶著荒蕪的底色，但茅草屋前方已被開墾出一片規整的土地。

里面種植的尖叫番茄和向日葵，已經在黃色的大地上探出了翠綠小芽；多味香菜也已經在茅草屋墻壁上點綴出勃勃生機。

陶禾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清甜的芒果香氣鉆入鼻尖。看著這片由自己親手一點點改變的家園，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讓她忍不住眉眼彎彎。

她伸出手指，在光幕上點下【提交】。

任務面板瞬間刷新：

*新手任務4：收獲尖叫番茄*8個，并吃完1個完整的尖叫番茄。獎勵：積分x300。【已接取，待完成】

*新手任務6：提升戰力值至1000。獎勵：積分x500，附加隨機屬性丹*1枚。【已接取，待完成】

*新手任務5：認識一位鄰居，并達到10好感度。獎勵：積分x200，友善寶箱*1個。【已接取，待完成】

一大兩小，按照身高差站成了一個不太標準的“信號格”。六只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任務面板上那個“認識鄰居”的任務，看了又看。

啾啾兩根細細的根須不安地對戳著，聲音弱弱的：“我……我只能守家，這個真幫不上忙……”

旁邊的咕咕聞言，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

它抖了抖身體，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氣昂昂地踱步到陶禾面前，翅膀尖朝著門外方向一指，姿態矜持又帶著點睥睨：“明天，我跟你去。讓那個沒用的守家。”

“咕咕，你好棒啊！”啾啾的豆豆眼瞬間亮起小星星。

“咕咕，你好厲害呀！”陶禾也毫不吝嗇地送上夸贊。

“咕咕……咕咕……咕咕！”兩個聲音此起彼伏，充滿了崇拜。

咕咕扭著圓滾滾的身體，回憶著白天夸獎，在枕頭上蹭了蹭，左右晃了晃小腦袋。

今晚咕咕的夢，一定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