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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要把香菜的種子撒滿世界

陶禾捧著那片盛著水和葵花籽的大樹葉,小心翼翼地回到茅草屋時,屋內已經能聽見輕微的呼嚕聲。

那只自稱大王的怪鳥咕咕,此刻正四仰八叉地癱在她貢獻出來的軟枕頭上,蝸牛殼歪在一邊,白骨爪子微微蜷縮,木頭嘴巴微張,睡得毫無形象。

她將樹葉碗輕輕放在那張粗糙的木桌上,目光投向屋外。天色還是濃稠的、仿佛永遠不會改變的昏黃,如同凝固的劣質油畫顏料。

陶禾皺了皺眉,在心里默默估算:“看這亮度,可能……下午五點多了?”

她不死心地又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角落、簡陋的家具,甚至連墻壁上可疑的霉斑都沒放過,試圖找到任何能指示時間的參照物——一個鐘表、一根日晷的影子,甚至是一株會隨光開合的植物也好。

一無所獲。

“看來在這個鬼地方,時間只能靠猜了。”她無奈地聳了聳肩,稻草身體發出一陣細微的摩擦聲。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由枯黃稻草虬結扭曲而成的“手”,又摸了摸身上那條破舊但還算結實的粗布圍裙。

“嘶啦——”

陶禾稍一用力,就從圍裙下擺邊緣撕下了一大塊長條形的布片,動作輕松得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這稻草身軀蘊含的力量遠超她生前的認知。

“幸好,變成稻草人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力氣大很多。”這個念頭讓她精神一振,順手將撕下的布條抖開,“而且,也沒什么走光不走光的顧慮,挺好。”

這算是這詭異處境中,唯一讓她感到一絲“便利”的地方了。

她拿起桌上的樹葉碗,將里面清澈的池水小心地傾倒了一部分在剛撕下來的布條上。水流浸潤了粗布纖維,她控制著水量,讓布條呈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半干不干”的狀態——濕潤但不滴水,保持著透氣性。

接著,她伸出那略顯笨拙的稻草爪子,小心翼翼地、一顆一顆地將泡漲了的葵花籽從樹葉碗里拾取出來。

這是個需要耐心的精細活兒。稻草手指遠不如血肉之軀靈活,每一次拾取都帶著點笨拙的試探,生怕一個用力過猛就戳破了種子那飽脹的外殼。

她屏息凝神,全神貫注,終于將十幾粒種子都轉移到了濕潤的布條上。然后,她按照記憶中的育苗方法,將這些珍貴的種子一顆顆、上下錯開地排布好,確保彼此間留有微小的空隙。

做完這一步,她又從圍裙上撕下另一塊大小相當的布條,輕輕覆蓋在排好種子的第一層布上。一個簡陋卻實用的“雙層保濕育苗布包”就完成了。

雖然工具原始得可憐,但基本的原理還在:濕潤的環境促進種子萌發,布料的透氣性防止霉爛。

“搞定!”她看著桌上那小小的“育苗裝置”,稻草臉上似乎也流露出一種類似滿意的情緒。

“條件差了點,但按經驗,這樣應該更容易出芽,估計等個兩三天就能看到希望的小白點了。”對農學生來說,看到種子萌發,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慰藉。

屋外的光線不知不覺又暗沉了幾分,從昏黃滑向了更深的暮色。

當陶禾終于把屋內散落的雜物簡單歸攏,讓這間破敗的茅草屋顯得稍微“順眼”那么一點點時,天光已幾乎完全隱去,真正的黑暗降臨了。

陶禾站在屋子中央,空洞的眼眶環視著這個暫時的棲身之所。一種揮之不去的別扭感縈繞著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她喃喃自語。視線在黑暗中模糊地掃過墻壁、地面、桌子……直到目光落在那片徹底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上,她才猛地一拍腦袋,“原來是沒光!我說怎么感覺這么不對勁!”

習慣了現代社會的燈火通明,這純粹的、無邊的黑暗本身就帶著一種壓迫感。“算了,”她很快又釋然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商城還沒開呢,黑燈瞎火也沒法干活。”

她走到那張鋪著干草的“床”邊,動作有些僵硬地躺下。稻草身體與粗糙的干草摩擦,發出持續的、細微的沙沙聲,暗暗做著計劃,“明天……明天先去把探索任務做了,把商城打開。有了商城,才能有工具,有工具,才能種地、蓋房子……”計劃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或許是穿書前熬夜守田的疲憊,也或許是這具稻草身軀確實不需要像人類那樣醞釀睡意,,陶禾沒耽誤多久,意識就沉入了混沌之中。

茅草屋外,屬于絕望農場的風,帶著嗚咽的調子,永不停歇地刮過田野,吹拂著茅草屋頂和她的稻草軀體,發出連綿不斷的、如同低語的窸窣聲。

天光透過茅草屋的縫隙,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陶禾是被那嘶啞的鳥叫聲吵醒的。

“新手期第二天!新手期第二天!”

咕咕站在它的“豪華單間”——那個軟枕頭上,精神抖擻地宣告著新的一天。

陶禾坐起身,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穩,稻草之軀和漏風的茅屋顯然對睡眠質量不太友好,半夜的風聲更是讓她心驚膽戰,總疑心這小破屋下一秒就要散架。

“也不知道這房子能不能改建……”她一邊活動著僵硬的“關節”,一邊習慣性地碎碎念。

走到桌邊,她小心檢查了布條上的葵花籽,布條半濕,種子吸飽了水,看起來狀態不錯。她又用樹葉碗舀了點水,輕輕滴灑上去。

“我出去一趟。”陶禾對還在枕頭上踱步的咕咕招呼了一聲。

咕咕頭也不抬,只從鼻孔里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算是知道了。

走出茅屋,陶禾深吸一口氣——雖然稻草肺可能并不需要。她看著被霧氣籠罩的北方,握緊了手中那根臨時撿來的木棍。目標很明確:迷霧山谷外圍,完成探索任務,為開啟商城邁出第一步。

腦海里的計劃清單不斷翻涌:需要水盆方便打水育苗,需要鋤頭開墾荒地,需要更多種子擴大種植……哦,對了,還得想辦法弄點看家護院的東西,畢竟500點的戰力值實在沒什么安全感。

“打住打住!”陶禾用力晃了晃稻草腦袋,把紛雜的念頭甩出去,“商城還沒開呢,想那么多都是白搭!先活著從山谷出來再說吧!”

她定了定神,朝著濃霧走去。

越靠近山谷入口,霧氣越是濃稠粘膩,仿佛實質的屏障。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探路,一步踏入山谷范圍的瞬間——

眼前的濃霧驟然稀薄、消散!

陶禾愕然回頭。身后,那堵厚重的“霧墻”依然存在,清晰地勾勒出農場與山谷的邊界。

“……?”陶禾眨了眨空洞的眼眶,“這結界……是用霧氣……隔開的?”一股荒謬感涌上心頭,“這也太草率了吧?設計能不能走點心?”

吐槽歸吐槽,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山谷內部雖然霧氣淡了,但光線依舊昏暗,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壯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垂落,腳下的腐殖層厚實松軟,每一步都陷下去幾分,空氣潮濕,彌漫著泥土和植物腐爛的氣息。

她用木棍謹慎地撥開擋路的藤蔓和低矮灌木,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沙沙……”

不遠處的灌木叢一陣晃動。

陶禾瞬間屏住“呼吸”,握緊木棍,全身稻草都繃緊了。

一道白影猛地竄出!

那是一只……難以形容的生物。它有著類似山雞的白色羽毛身體,但本該是頭部的位置,卻扁平一片,上面赫然長著六只滴溜溜轉動的猩紅眼睛!更駭人的是它的腳爪,覆蓋著尖銳的骨刺,以及那張開的喙——里面不是舌頭,而是密密麻麻、閃著寒光的細碎尖牙!

“咯咯咯!!!”那六眼怪雞顯然也被陶禾這個突然出現的稻草人嚇得不輕,發出一聲驚恐的怪叫,撲棱著翅膀,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更深的密林,眨眼間消失不見。

陶禾僵在原地,過了好幾秒,稻草身體里那并不存在的心臟才仿佛重新開始“跳動”——如果恐懼值能自產自銷的話,她剛才大概能刷滿新手寶箱了。

“呼……”她長長地、無聲地“吁”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它怕我?看來稻草夫人這身皮囊,在這地方也不是全無用處。”

這個認知讓她稍微有了點底氣,但也更加謹慎。她打定主意,今天的目標就是在外圍安全區待滿一小時,絕不深入作死。

接下來的探索,她仿佛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博物館:

一條沒有皮膚、肌肉紋理清晰可見的暗紅色大蛇,悄無聲息地從腐爛的樹干上游過;一只長著十幾條細長骨腿、羽毛稀疏的怪鳥,在低空笨拙地撲騰;一張巨大的蛛網上,趴著一只足有臉盆大的四眼壁虎,八只眼珠齊刷刷地盯著她,冰冷而好奇;在一朵散發著惡臭的巨型紫色花朵旁,蠕動著幾條肥碩無比、幾乎和成人頭顱一樣大的蝴蝶幼蟲,它們身上覆蓋著詭異的熒光花紋……

“我的老天鵝……”陶禾感覺自己的稻草芯都在顫抖,“我當初為什么會覺得《詭境審判》是治愈系小說?!還吐槽主角團升級太慢?!就這鬼地方,他們能活著打到BOSS關簡直是天選之子!我現在沒被嚇散架,也已經是勵志爽文了好嗎!”

就在她內心瘋狂吐槽,精神飽受摧殘之際,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一片稍顯空曠的林間空地。

一抹熟悉的翠綠映入眼簾。

陶禾腳步一頓,空洞的眼眶微微“聚焦”。她遲疑了兩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撥開擋路的蕨類植物,慢慢靠近。

那是一小片植物。綠色的、中空的桿莖,葉子呈羽毛狀分裂,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其中幾株的頂端,還結著小小的、圓形的褐色果實。

這形態……這特征……

陶禾的心猛地一跳!她湊近了些,用那稻草爪子輕輕碰了碰葉片,又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小片嫩葉,放進嘴里抿了抿。

一股獨特的、帶著清新感的味道彌漫開來,雖然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柚子香氣,但那股核心的、辨識度極高的味道……

“香菜!”陶禾差點激動得原地蹦起來!是香菜的味道!絕對是!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在這詭異恐怖的山谷外圍,竟然發現了疑似香菜的植物!雖然味道有細微變異,多了點柚子香,但這絲毫不影響它的本質!

“桿徑正確!葉子正確!果實正確!氣味……變異但可接受!”陶禾興奮地搓著稻草手,“管它為什么是柚子味,能吃的香菜就是好香菜!”

“把香菜種子灑滿世界”的偉大計劃穿越空間繼續在她腦海中延續。

她立刻動手,小心翼翼地連根拔起了十幾株相對健壯的植株,又仔細收集了不少成熟的褐色種子,一股腦兒塞進她那件破舊圍裙的大口袋里。

口袋里,帶著柚子清香的香菜苗和種子小心翼翼的挨在了一起。這是她進入這個絕望世界后,收獲的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帶著希望的“禮物”。

她抬頭望了望被高大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估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探索任務,達成!香菜大禮包!意外之喜!”陶禾心滿意足地握緊了她的木棍和“戰利品”,果斷轉身,朝著霧氣結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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