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檢測室出來后,阿力整個人都還沉浸在一種如夢似幻的恍惚之中。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儀器爆表時那令人震驚的場景,還有林銳那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審視目光。此刻,未來就像是被一層厚重的濃霧緊緊包裹著,而他,正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入這充滿未知的迷霧之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又無法抗拒地被某種力量牽引著。
阿力緩緩走出觀察室,脊椎處殘留的灼熱感,仿佛還帶著前一夜那奇異經歷所留下的悸動。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后頸,隱隱約約覺得那片皮膚下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緩緩蠕動,可當他想要仔細感受時,卻又懷疑這只是自己過度緊張而產生的錯覺。走廊里的燈管發出“嗡嗡”的聲響,像是隨時都會熄滅,昏黃的燈光在墻壁上投下他那有些扭曲的影子。他低著頭,左眼的瞳孔不知何時縮成了一道細細的豎線,透著一絲詭異。袖口遮著的手掌上,幾道干涸的裂口正以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悄然愈合,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皮膚之下悄然涌動。
“編號897,阿力。”林銳那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突然從訓練場入口處傳來,如同冰冷的命令劃破了這略顯壓抑的氛圍,“三組。”
人群中,頓時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三組可是實戰班的攻堅組,向來只招收測試成績前二十的優秀學員。而他阿力呢,剛剛居然直接讓測能儀爆表,就像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做出什么驚人的舉動。
一時間,沒人敢靠近他。其他人都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眼神卻時不時地朝阿力這邊飄忽過來,那目光里夾雜著好奇、恐懼與懷疑。阿力就這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劃出了圈子,成了眾人眼中的異類。
“我叫石頭。”一個身形比阿力還要壯碩一圈的家伙,突然從旁邊硬生生地擠了過來,那厚實的手掌“啪”的一聲拍在阿力的肩膀上,這一下力氣可不小,差點把阿力拍得一個趔趄。“扛包的,以后你要是有啥重物,盡管放我這兒。”
阿力下意識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這人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白得晃眼。對方的掌心布滿了厚厚的老繭,指節粗大得如同小鐵棒,一看就是常年搬重物磨礪出來的。在這人人對他避之不及的時候,這人不僅沒躲開,反而主動湊上來,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阿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手伸出去也不是,縮回來也不是。
“阿力。”他低聲報出自己的名字,指尖因為剛才的驚嚇還在微微發麻。
“知道知道,爆表哥!”石頭咧開嘴,笑得格外爽朗,“厲害啊!我測試的時候,指針才剛過綠區,你倒好,直接把測能儀給干冒煙了。”
旁邊幾個學員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搞不好是儀器壞了吧。”
林銳像是根本沒聽到這些議論,只是轉身朝著訓練場走去,同時大聲命令道:“所有人,沙袋三十公斤,繞場十圈。現在,立刻開始!”
阿力扛起沙袋,剛走沒幾步,就感覺那股熟悉的熱流又從脊椎處猛地竄起,瞬間如洶涌的潮水般流遍全身。這本該沉重無比的沙袋壓在肩上,可他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身體在與這重量進行一場輕松的嬉戲,輕松得有些超乎常理,這讓他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剛開始起步的時候,阿力還算平穩。可跑到第二圈的時候,腳底突然踩到一塊碎石,膝蓋一軟,整個人“撲”的一聲撲倒在地。沙袋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揚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爬起來。”林銳那冰冷如鐵的聲音,從身后毫無感情地傳來。
阿力咬著牙,雙手撐地想要站起來。掌心劃過碎石,鮮血瞬間滲了出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感覺到絲毫疼痛,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暖意從傷口處朝著四肢蔓延開來。他抬起頭,看見林銳正站在終點線處,那只獨眼緊緊地盯著他,眼神里沒有半點要幫忙扶一把的意思。
“教官……他流血了。”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女生,手里捏著記錄板,小聲地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擔憂。
“小雅,你只需要記下數據就行。”林銳冷冷地回應道,“戰士流血不叫傷。”
小雅抿了抿嘴唇,無奈地低頭在記錄板上寫了幾筆。在記錄的過程中,她敏銳地注意到阿力的呼吸頻率——摔倒之后,非但沒有紊亂,反而比之前更加沉穩,心率波動也幾乎呈一條直線,這種情況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她猶豫了一下,悄悄地把“痛覺閾值異常”這幾個字圈了圈,但最終還是沒有上報。
阿力咬著牙,撐著站起來,繼續向前跑去。從第三圈開始,他的步伐反而比之前更加穩健有力,仿佛剛才的摔倒對他沒有任何影響。石頭氣喘吁吁地跑在他旁邊,那喘氣聲就像拉風箱一樣,汗水如豆粒般順著下巴不停地滴落在沙袋上。
“你……真沒事?”石頭喘著粗氣,費力地問道。
“沒事。”阿力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就是……有點熱。”
“熱?我都快被烤熟了!這鬼沙袋感覺就像灌了鉛一樣重。”石頭一邊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一邊抱怨著,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瞪大了眼睛,“你手……”
阿力下意識地低頭,發現剛才流血的掌心不知何時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裂口也正在快速收攏。他心里一驚,迅速攥緊拳頭,把傷口緊緊藏進掌心。
“皮糙。”他含糊地說道,試圖掩飾過去。
石頭雖然沒再追問,但看向阿力的眼神卻明顯變了。這家伙不僅能讓測能儀爆表,現在看來,怕是連痛覺都感覺不到,實在是太詭異了。
好不容易跑完十圈,阿力穩穩地站在終點,呼吸平穩得就像剛剛只是悠閑地散了個步,完全不像是剛扛著三十公斤的沙袋繞場跑了兩公里。林銳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盯著阿力看了兩秒,然后,突然伸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猛地一壓。
“咔。”
骨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阿力的膝蓋不由自主地一彎,差點就直接跪了下去,但他硬是咬著牙撐住了。
“不錯。”林銳松開手,面無表情地說道,“骨頭夠硬。”
再看其他人,都累得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而阿力卻筆直地站著,就像只是剛剛熱完身而已。小雅偷偷地又多看了他兩眼,記錄板上的數據讓她心里直發毛——這家伙的肌肉恢復速率,竟然比正常人快三倍不止,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覺醒者的范疇。
訓練結束后,隊伍解散。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阿力卻沒有走,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沙坑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面。那水泥硬化層在他的指甲下,竟然像豆腐一樣被輕易地撕開,露出了底下松軟的黃土。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只見指甲邊緣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發黑,就像是金屬氧化的顏色。他試著用力,指尖竟然在水泥地面上劃出了幾道深深的痕跡,那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訓練場里格外清晰。
阿力正盯著自己指甲的詭異變化發呆,突然,后頸又是一陣發燙,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后頸貼上了一塊燒紅的鐵片,燙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他猛地抬手摸向后頸,那道隱藏在皮膚下的紋路正在微微鼓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快速游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心里涌起一陣恐懼。
他連忙脫下外套,借著訓練場邊緣那昏黃的路燈,低頭看向脊背。就在衣服滑落的瞬間,肩胛骨中間,一道暗色的紋路若隱若現,形狀像是一片鱗片,邊緣還泛著極淡的金光,可只是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了。
他下意識地抬頭,左眼在昏黃的燈光下,突然閃過一絲金紋。幾乎是同一瞬間,訓練場邊那根用來固定沙袋的金屬桿,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掃過,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阿力還沒從這一連串詭異的發現中回過神來,就又感覺到體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似乎在與周圍的金屬產生某種奇異的共鳴,這種感覺讓他既好奇又害怕。
“見鬼……”他忍不住低聲咒罵道。
“你還不睡?”
小雅那輕柔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阿力回頭,看到她背著那個鼓鼓囊囊的蝸牛殼背包,手里還拿著幾支藥劑,正靜靜地看著他。
“睡不著。”阿力趕緊迅速拉上衣服,試圖遮住后頸那道詭異的紋路。
小雅輕輕地走近幾步,目光落在他剛才撕開的水泥坑上,有些驚訝地問道:“你用手干的?”
“不小心。”阿力含糊地回答道,眼神有些閃躲。
“這水泥可是加固過的,普通的訓練匕首都很難劃開。”小雅緊緊盯著他,眼神里透著一絲懷疑,“你是不是……感覺不到疼?”
阿力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小雅見狀,從背包里取出一支透明的藥劑,遞向阿力:“鎮痛劑,給你。”
“我不需要。”阿力下意識地拒絕道。
“不是給你止痛的。”小雅壓低聲音,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是檢測用的。喝了它,如果反應正常,說明你只是體質強。如果……沒反應,那你可能就不是‘正常覺醒者’。”
阿力盯著那支藥劑,心里有些猶豫,沒有伸手去接。
“我知道你今天流了血,但卻沒有停下腳步。”小雅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也知道你的生理數據很不對勁。但我沒上報,因為……我覺得你不是怪物。”
阿力聽到這話,不禁抬頭看向她。
“我叫小雅。”她笑了笑,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可眼神里還是透著一絲緊張,依舊遞著藥劑,“信不信我,你自己選。”
阿力盯著她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藥劑,一仰頭,一口灌了下去。
那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阿力靜靜地等著,可等了好幾秒,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的心跳、呼吸、體溫,全都像之前一樣平穩,沒有絲毫變化。
小雅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把空瓶收了回去:“果然。”
“什么意思?”阿力有些疑惑地問道。
“意思是你要么是藥效對你無效,要么……”她停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擔憂,“你根本不是靠神經感知疼痛的。”
阿力沉默不語,只是下意識地又摸了摸后頸,那道紋路還在發燙,仿佛在回應著某種未知的召喚。
“你最好小心點。”小雅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來認真地說道,“林教官盯人的時候,從來不是因為懷疑,而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什么。”
阿力一個人站在原地,風“呼呼”地吹起他那件拼接的鱷皮戰衣。月光斜照在他身上,脊椎上的鱗紋在陰影中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一般。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邊緣的黑痕正在慢慢褪去。他試著握拳,指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就像是骨骼在重新排列組合。
遠處,訓練場的金屬桿又震動了一下,這次的幅度比之前稍微大了一點。
然而,阿力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
他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正在緩緩蘇醒,就像一只沉睡已久的野獸,正一點點地抬起頭,準備迎接未知的挑戰與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