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謀皮，乃旁門左道爾。

按徐娘所說，卻可憑此門技藝成為人中龍鳳。

可一卷三萬，九卷二十七，真算一筆巨款。

可若能將九位妙女引進夢中，除得一身換皮術，還能錘煉精神。

精神者，精氣神所在外，肉體之內，魂魄之外，乃意志體現。

精神高者，自可專注集中，弱者，輕分神，重則邪念入侵。

乃人之定力所在。

既有了一項在俗世賺錢的本事，又能增強神通，貸一筆款項倒也無傷大雅。

簽了字，蓋了章，身上銀錢摟得精光，帶著九幅卷軸灰溜溜出了聚寶樓。

扭頭回望二層吊腳樓，真覺像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本想要的刀和朱砂半個未買。

銷售的嘴真是忽悠的鬼。

口袋空空自沒了趕集興致，在山口等了半個時辰，與老瘸頭一起回了莊。

剛到莊口，門頭上換成了‘丙六’，昨夜一場雨，他又熬死了兩個。

今日回來尚早，送尸衙官未到，將九卷合歡魔畫卷掛于祖師爺旁側。

如今他的義莊掛滿畫軸，倒有幾分書堂味道。

于堂中靜坐，細觀九卷，閉眼入夢。

睜眼時已過了一個時辰，并未像平日一般腦袋清明，相反昏昏沉沉，不曾睡醒一般。

夢中也未將畫上女子拖拉進來。

徐娘沒說錯，合歡魔身帶魔性，凡俗看一眼，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想拉進夢境需得‘美’感。

愣神時，屋外傳來腳步聲，是黑衣衙官秦懷玉。

肩上扛著一個裹血黃泥袋，送得是一只失控的長毛狗妖。

燒香卜卦解尸，看了生生，就是家戶養的雜狗，誤吃了家里祭祀的道丹，誕生靈蘊。

借著妖力，殺了主家老爺，占了妻妾，成了一家主位。

京城里這樣的事不少，確切說大多家養的牲畜成了精，多會鳩占鵲巢。

對它們來說，壓在主人身上，很爽。

解尸錄獎了一滴能鎮邪的‘黑狗血’，算是不錯珍品。

說起來這才應該是解尸人日常。

解上兩三個時辰的尸，修煉上幾個時辰，再享受上幾個時辰生活。

真像陳三刀這樣，讓人替了身子把皮扒下來，那是小概率的事。

連續七日，不是豬就是狗，皇城家畜多，成妖自然也多。

這些雜七雜八的活兒本該是他們山門外的解尸人干。

陳三刀極享受現在時光，閑暇之余便是觀摩合歡魔，第三日成功將阿阮帶進夢里。

一夜狂歡，醒來后精神果真大漲，平日解尸明顯穩定得多。

麝香珠，換皮歌，自是每天必修課，且在凌晨時分，還會抽出兩個時辰吃一些墳山上的魂氣。

白天解尸人怨念太大，不比晚上放得開，睡起來愛恨情仇貪嗔癡怨，樣樣俱全。

夢里什么都有。

進步最大莫過于百眼修皮針，活人不留線，死尸徒留痕，早得心應手。

甚已能將艷夢中的女子像一絲不差縫在豬皮上。

自然，合歡魔除外。

神通增長，命蘊也在增長。

沉進祖師像，距離星辰密集的生命核心越來越遠，他似在這片黑域里沉陷。

總有些明白為何解尸人鰥寡孤獨，那一個個不停誕生和消散的命點，沒有一個能靠近這片區域。

他像個黑洞。

誰也看不見，誰也不能碰。

不過倒是讓他弄清楚光點是何物，那是一個個活物的命。

也弄清楚了去孽是什么意思，將前生所活一世的孽清除。

既已死掉，便是終結，不應該再影響這個活著世界。

解尸匠，解的就是滿是孽障的前生，一切種種去除，化作純凈命氣轉進新輪回。

如同樹葉，秋天脫落一剎那，就宣布了生命終結。

即便再不甘，所能等待的也只能是沉在淤泥里腐爛，化為另一種生命的養料。

可世間活物不是葉，便是死掉也會爭會搶，所以要解尸人。

去前世孽，開往來生。

門外，雨打籬笆，秋風襲來，已帶寒意。

油燈光下，一雙繡花鞋踩碎雨夜波光。

“妹妹，沒叨擾你唄。”

說話的是老瞎頭，除那只獨眼外，再看不出半分曾經模樣。

皮嫩腰細，瓜子臉頰，配著些銀釵玉墜金項鏈，有幾分山下窯姐模樣。

秋風一吹，便裹進濃濃胭脂味，破了這份意境。

“姐姐這些日辛苦了。”

一月千人，確實辛苦。

他是鑒皮行家，自一眼對方身上聚的元陽爆炸一樣。

人家很用功。

陳三刀只是布置了一千個男人，明顯超額完成。

整張皮泛著嫩光，平日養皮的功夫也沒拉下。

就這份決心要說這位曾經在江湖上沒一點名堂，打死都不信。

不過

能感覺出老瞎頭的命搖搖欲墜，像是活不長了。

今日主動拜訪，自是要修第二條尾巴了。

解了三尾紅狐，得了百眼繡皮針，苦練月余，倒也不懼今日拜訪。

“天天睜眼就是男人，倒是乏累，不過能有所成也算心安，不知妹妹準備如何，姐姐近日甚是疲乏，等不得了。”

取來筆墨，鋪開畫軸，于解尸板上筆落墨滴，眨眼間一只狐貍便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紙上。

正是當日在集市上說書人隨手畫的青狐。

這些天銅鑼巷里的記憶看得太多，青狐模樣早印在腦海，加上最近得了合歡女卷，對美女鑒賞水準大增，自然畫出的狐貍比起銅鑼巷里供著的那些都還多出一絲神韻。

老瞎頭兩眼直冒光，緊貼過來聞著未曾干透的墨香，滿是沉醉。

“妹妹果是得了傳承，狐神比我平日供得要俊多了。

看來我真遇上貴人了。”

跪下像前，三叩九拜，嘴里喃喃不停，像個虔誠信徒。

整整半炷香才起身。

看向陳三刀時，老瞎頭雙眼透亮，似精魄受了洗禮。

今日修尾的事，本就是陳三刀承諾的，自不會推辭。

且在老瞎頭來之前，已做了規劃。

自是按三尾紅狐的修煉法，給老瞎頭換一副七層的皮。

也叫七色皮。

法子倒也簡單，先將老瞎頭身上的皮剝下來，再要其自行生長，一層扒一次，直至七層。

每一張皮做原料，百眼繡皮針將青玄娘娘的神像繡上去，借來青狐蘊，再一張張蓋上去，輔以換皮歌、養皮歌、繡皮術。

七個療程。

療程結束，自可借青玄娘娘妖力，生出二尾，誕出第二條命。

至于返老還童，改頭換面......

陳三刀抬頭看了眼九面畫卷，這是魔門擅長的本事，真要把這事做好，得想辦法濃兩具歡喜宗的魔尸來。

不過，那是以后的事。

現在老瞎頭挺不住了。

七張皮，便是費盡心思，也得整整七天。

從今兒起，七天內除解尸外，他要將老瞎頭第二條命催生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