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三年。

甘露殿中，剛剛下朝的李世民滿腔怒火，朝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破口大罵。

“就算是禽獸，好好馴服也能使其聽命于人，就算是鐵石，好好煉制也能做成可用之物！

但是像你這樣的人，連禽獸和鐵石都不如，有你這樣的兒子，朕深以為恥！”

罵人罵到這個程度，可見他是動了真怒。

被罵的少年叫做李愔，今年十六歲，是李世民和楊妃所生的兒子，排行第六。

此時他恍若一只受驚的小獸，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聲音中充滿了恐懼。

“父……父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會改的！”

看到李愔似乎誠心悔過，李世民面色稍霽。

但下一刻，一個囂張無比的聲音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改？改個屁！】

李世民聽出這正是李愔的聲音，他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雙眼瞪得溜圓。

“逆子，你剛才說什么？”

“啊？”李愔一怔，連忙說道：“父親，我說我知道錯了。”

“逆子！”李世民怒道：“你還敢狡辯，真當朕聾了嗎？”

“父親，我冤枉啊！”

李愔臉上滿是委屈，直接匍匐在地。

“還望父親明鑒！”

“你！”

李世民正要發怒，一旁的大太監劉炳連忙上前躬身行禮。

“陛下，蜀王剛才確實說他知道錯了！”

“什么？”

李世民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劉炳是他的隨身太監，從在秦王府就跟著他了，不可能為了李愔撒這樣低級的謊言。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他剛想到這，李愔那帶著幾分疑惑的聲音就再次傳入了他的耳中。

【二哥今天是怎么回事？吃錯藥了？】

“逆子！”

李世民再次暴怒，指著李愔大罵起來。

“你還敢大放厥詞？真當朕不敢處置你嗎？”

“啊？”

李愔抬起頭來，臉上滿是懵圈。

“父親，我什么都沒說啊！”

一旁的劉炳也疑惑說道：“是啊陛下，蜀王剛才確實什么都沒說！”

“嗯？”

見劉炳的表情不似作偽，李世民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剛才他明明聽得清清楚楚，但是為什么劉炳卻沒有聽到呢？

而且剛才聽到聲音的時候，他發現李愔的嘴壓根就沒動。

這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我聽到的是他的心聲？

必須再試一試！

想到這里，李世民微微瞇起了眼睛，然后再次開了口。

“看來剛才是朕聽錯了，不過你游獵無度、毆打官員，這些事應該沒冤枉你吧？”

李愔再次匍匐下去，“我知道錯了，求父親寬恕！”

“嗯！”

李世民點了點頭。

“你承認就好，那你聽了朕的訓斥之后，又作何感想呢？抬起頭來告訴朕！”

“是！”

李愔抬起頭來看著李世民，臉上全是悔恨，眼中滿是真誠。

“父親的教導，就好像夜空中閃過的雷霆霹靂，驚醒了我，也照亮了我，更為我指明了方向。

從此以后，我定當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決不會再讓父親蒙羞，更不會讓我大唐皇室蒙羞！”

嗯？

這話說得有點水平啊？

聽到李愔這一番話，李世民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然而下一刻，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話就在他的耳中響了起來。

【我打個獵怎么了？我打個人怎么了？我名聲再差，還能比得過開創玄武門繼承制的你？】

“你！”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瞬間停滯，原本瞇著的眼睛也瞪得溜圓，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玄武門繼承制？

這個逆子還真敢說啊！

不對！

他沒說，他壓根就沒張口！

此時李世民已經確定了，自己是真的能夠聽到李愔的心聲。

看著后者那一臉的悔恨和真誠的眼眸，他的嘴角頓時忍不住微微抽搐。

好你個老六，心口不一說的就是你吧？

要不是能夠聽到你的心聲，我還真被你給騙過去了！

好好好！

既然你提到了玄武門，那我倒要好好聽一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到這里，李世民再次開了口。

“老六，朕問你一個問題，你最好如實回答。”

“是，父親！”

李愔頓時露出了一臉的正色。

“您請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哼，最好如此！”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然后再次瞇起眼睛看向李愔。

“我問你，對于當年的玄武門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啊？”

李愔聞言頓時一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隨即再次匍匐了下去。

“父親恕罪，我不敢說！”

與此同時，李世民的耳中，也再次響起了李愔那熟悉的聲音。

【二哥瘋了？怎么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要怎么說？夸他干得漂亮？嗯……雖然確實干得挺漂亮的！】

干得漂亮？

聽到李愔的想法，李世民的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會是這樣的想法。

不過他該不會是想模仿吧？

想到這里，李世民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陰沉起來。

“玄武門的事你不敢說，那是不是就敢做了？”

“額……”

李愔再次抬起了頭來，臉上再次出現了懵圈的表情。

與此同時，他的心聲也再次傳入了李世民的耳中。

【什么玩意兒？我搞玄武門？瑪德，這和冤枉瞎子偷看別人洗澡有什么區別？】

在心聲響起的同時，李愔的表情也變了。

少了幾分畏懼，多了幾分坦然。

在李世民詫異的目光中，他緩緩站了起來，然后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您今天是打算把我貶為庶人對吧？嗯，沒問題！”

李愔點了點頭，并露出了一臉的無奈。

“這事我不怪您，是我自己不爭氣，但咱們能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呢？

您看就我這樣的，有那個能耐造反嗎？這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啊，您這不是純粹侮辱別人的智商嗎？”

看著他那一臉無奈，但卻無所畏懼的樣子，李世民的眼睛再次瞇了起來。

“李愔，你如此放肆，難道就真的不怕朕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