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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澗采藥,情愫漸深

林硯將那把沉甸甸的黃銅鑰匙仔細收進懷里,硬皮賬本握在手中。他抬頭,蘇清歡正看著他,那目光里的信任像溫熱的泉水,無聲地包裹住他連日來的疲憊和一絲初擔重任的忐忑。庫房里混雜的藥味仿佛都淡了些。

“庫房交給你,我和阿爹都安心。”蘇清歡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只是,架子上的藥材暫時無礙了,可山澗那邊新長的一批石斛和紫背天葵,怕也受了這潮氣影響。往年這時節(jié),該去采收了,再拖下去,品質怕要大打折扣。”

林硯立刻會意:“那得盡快去一趟。明天天氣如何?”

蘇清歡走到庫房門口,抬頭望了望天色:“云層不厚,風也緩,明日該是個晴日。只是山路濕滑,得小心些。”

“我跟你一起去。”林硯脫口而出。話一出口,才覺得有些突兀,又補充道,“多個人手,也好多采些回來。”

蘇清歡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嘴角似乎彎了一下,轉身走向前堂:“那明早天微亮就出發(fā)。你早些歇息,要趕山路。”

次日清晨,薄霧尚未完全散盡,空氣里帶著草木和濕潤泥土的氣息。林硯背上藥簍,帶上蘇清歡準備的干糧和水囊,在回春堂門口等她。蘇清歡很快出來,她換了一身更利索的靛藍色粗布衣裙,長發(fā)用同色布條束在腦后,背上也背著藥簍,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藥鋤和一把砍柴刀。

“走吧。”她招呼一聲,便在前引路。

建康城還未完全蘇醒,街巷寂靜。出了城門,沿著官道走了一段,便拐入一條更窄的土路,漸漸深入山林。路越來越陡峭,兩側林木也越發(fā)茂密,鳥鳴聲此起彼伏。昨夜下過小雨,山路果然濕滑,踩上去軟膩膩的。

林硯跟在蘇清歡身后,看她步履輕盈,熟稔地在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和濕滑的石塊間穿行,仿佛對這條路了如指掌。他自己則走得有些磕絆,不得不時時低頭留意腳下。

“走這種路,眼睛不能光看腳前。”蘇清歡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龥]有回頭,腳步卻放慢了些,“看遠一點,找那些露出地面、生了苔蘚的老樹根,或者凸起的石頭落腳,比踩在爛泥上穩(wěn)當。還有,身子稍微側一點,重心放低,萬一滑了,也能用手撐住旁邊的樹干。”

林硯依言嘗試,果然感覺穩(wěn)當不少。“你常走這樣的山路?”

“小時候就跟著阿爹進山采藥了。”蘇清歡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哪座山頭什么季節(jié)長什么藥,哪條小路近,哪片林子深,都刻在腦子里了。阿爹常說,好藥在險處,識路的本事,也是采藥人的飯碗。”

說話間,他們已下到一處幽深的山澗。兩側峭壁夾峙,澗水潺潺流淌,水汽氤氳,空氣清涼濕潤。陽光透過高處的樹冠縫隙灑落下來,在布滿青苔的巖石和茂盛的蕨類植物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到了。”蘇清歡停下腳步,指著峭壁下方陰濕處一片緊貼著巖石生長的植物,“看,那些深綠色、葉子像竹葉的就是石斛。旁邊葉片背面發(fā)紫的,是紫背天葵。果然,靠近水邊又背陰,濕氣太重,有些葉尖都發(fā)黃了。”

兩人放下背簍,開始動手采摘。林硯學著蘇清歡的樣子,小心地用短鋤頭貼著石縫,將石斛的根莖連同附生的苔蘚一起撬下來,盡量不傷根須。蘇清歡則用柴刀砍去一些遮擋的藤蔓枝條。

采了一會兒,林硯的目光被澗邊幾叢鮮嫩的野菜吸引。他認得那鋸齒狀的葉子,是蒲公英;還有葉片肥厚、呈蓮座狀貼地生長的薺菜。在現(xiàn)代,這些都是春季常見的時令野菜。

他走過去,蹲下身,指著那些植物:“清歡,你看這些草。”

蘇清歡抬頭看了一眼:“那是苦菜,還有地丁草,山澗邊常見,沒什么用,當柴火都嫌細軟。”

“不,”林硯拔起一株蒲公英,指著它肥白的根和嫩綠的葉子,“在我們家鄉(xiāng),這叫蒲公英。葉子洗干凈,用開水焯一下,涼拌或者煮湯,能清熱去火。根曬干了,還能泡水喝,也有好處。”他又指了指薺菜,“這個叫薺菜,味道很鮮,包餃子、煮湯都極好。春天吃這個,最是應時。”

蘇清歡走過來,好奇地看著林硯手中的野菜,又看看地上那片不起眼的綠色:“這些……能吃?還當藥?”她有些難以置信。在她認知里,能入口且有藥效的植物,都是需要精心辨識的草藥,這種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草,從未有人說過能吃。

“當然能。”林硯肯定地點頭,“只是味道帶點苦,但處理得當就很鮮。你們這里……沒人吃這個?”

蘇清歡搖搖頭:“從未聽說過。尋常人家春天挖些筍子、蕨菜,已是難得。這種野草,只當是喂豬的。”她看著林硯篤定的神情,又仔細打量那些野菜,眼神里充滿了探索的興趣,“那……你教教我,具體怎么個吃法?”

林硯便詳細說了蒲公英和薺菜的采摘、清洗和處理方法,以及幾種簡單的烹飪。蘇清歡聽得認真,不時點頭,還親手拔了幾株仔細辨認:“葉子形狀……根莖的樣子……我記住了。下次若遇到荒年,或者路上缺糧,倒真能救急。”

不知不覺,日頭漸漸西斜。兩人背簍里的石斛和紫背天葵已經(jīng)裝了大半。蘇清歡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抬頭望向天空。西邊的天際,大片大片的云層被夕陽染成了溫暖的橙紅色,邊緣還鑲著耀眼的金邊。

“看那云。”蘇清歡指著西天,“像魚鱗一樣鋪開,顏色又暖又亮。這是‘晚霞行千里’的征兆,明天肯定還是個大晴天。”她又指向更高處幾縷細長的、幾乎橫貫天際的白色云絲,“那是‘馬尾云’,又叫‘鉤鉤云’,也是主晴的。不過……”她頓了頓,看向東邊天空堆積起來的、灰白色的、像饅頭一樣的云朵,“那邊起了‘饅頭云’,如果入夜前不散,加上這山澗里水汽又重,后半夜或者明早,說不定會起霧。”

林硯順著她的指點看去,只覺得那些云彩形狀各異,顏色絢麗,卻完全看不出其中蘊含的天氣密碼。他由衷贊嘆:“你真厲害,看幾片云就知道明天天氣,還能預判起霧。”

蘇清歡笑了笑:“在山里待久了,總得學會看老天爺?shù)哪樕G缣臁⒂晏臁⑵痨F、刮風,都得提前知道,不然采藥時困在山里就麻煩了。你看那棵老松樹,”她指向不遠處崖壁上一株虬枝盤曲的松樹,“它朝南的枝葉是不是比朝北的更茂盛些?那是因為南面陽光足。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時候,看看樹冠枝葉的疏密,或者看樹干哪邊苔蘚厚,也能辨?zhèn)€大概。”

林硯將這些一一記在心里,這些書本上學不到的經(jīng)驗,是蘇清歡生活智慧的結晶,比任何現(xiàn)代導航都更貼近這片土地。

夕陽的金輝灑滿整個山澗,給巖石、溪水和兩人的身影都鍍上了一層暖色。背簍已滿,他們踏上了歸途。回去的路是上坡,比來時更吃力些。林硯背著沉甸甸的藥簍,呼吸有些粗重。蘇清歡走在他前面幾步,腳步依然輕快,但每當遇到陡峭難行之處,她總會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或者停下來,指著旁邊一棵樹或一塊石頭說:“扶著這里借把力。”

在一個陡坡前,林硯腳下濕滑的苔蘚讓他踉蹌了一下。蘇清歡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她的手不大,卻很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wěn)定感。林硯站穩(wěn),低聲道謝。蘇清歡只是搖搖頭,松開手,繼續(xù)前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終于翻過最陡的一段,山路平緩了些。蘇清歡解下腰間的水囊,拔開塞子,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然后很自然地遞給林硯:“喝口水吧,歇口氣再走。”

林硯接過水囊,竹筒做的囊身還帶著她掌心的微溫。他仰頭喝了幾口,清冽的山泉水滋潤了干渴的喉嚨,也仿佛滌去了攀爬的疲憊。他將水囊遞還回去。蘇清歡接過,重新系回腰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并肩走著,聽著山風吹過林梢的沙沙聲,還有彼此尚未平復的呼吸聲。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在落日的余暉里悄然流轉,比山澗的溪水更輕柔,卻更深地浸潤進心底。

當建康城熟悉的輪廓出現(xiàn)在山道盡頭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城門口的燈籠次第亮起,像點點暖星。

“總算到了。”林硯松了口氣,卸下背簍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肩膀。

蘇清歡也放下背簍,揉了揉手腕。她看著林硯,眼里有完成任務的輕松,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今天辛苦你了。這些藥草,夠用一陣子了。”

“應該的。”林硯也看著她,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

兩人正待進城,林硯的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城門口昏暗角落堆積的一些雜物。他的腳步猛地頓住,視線牢牢鎖定在幾片被丟棄的、邊緣焦黑卷曲的植物葉子上。那葉子的形狀……他心頭一跳,一個在現(xiàn)代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此地的名字閃過腦海。他下意識地朝那堆雜物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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