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一架灣流G650私人飛機，劃破西北湛藍如洗的天空，降落在嘉峪關機場。

艙門打開，一股混合著沙塵與烈日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

李書瑤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刺眼的陽光，即使戴著墨鏡，依舊感覺雙眼被晃得有些發花。

她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戈壁與遠方連綿的祁連山脈，再低頭看看自己腳上那雙價值五位數的高跟鞋，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這里和她熟悉的那個由鋼筋水泥、玻璃幕墻和金融數據構成的世界，完全是兩個次元。

“感覺怎么樣？是不是有種被發配邊疆的錯覺？”蕭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輕便的戶外沖鋒衣，腳踩沙漠靴，整個人顯得輕松而愜意，仿佛不是來談上千億的生意，而是來徒步探險的。

“蕭總，恕我直言，我完全無法理解?！?

李書瑤推了推墨鏡，表情嚴肅，“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根據我連夜查到的資料，您地圖上標記的那片區域，名為黃羊灘，是典型的戈壁鹽堿地，缺水、缺電、缺路，除了沙子和石頭，一無所有。別說工業開發，就連種草都活不了幾棵。當地政府掛牌出售了十幾年，都無人問津?！?

“一無所有，才好?！笔掑钗艘豢诟稍锏目諝?，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李書瑤看不懂的熾熱，“正因為它在所有人眼中都一文不值，我們才能用最低的代價，把它變成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機場外，一輛掛著本地牌照，車身布滿劃痕的豐田普拉多早已等候多時。

司機是個皮膚黝黑、眼角布滿皺紋的中年漢子，看到蕭瀚一行人，立刻掐滅了手里的煙，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齒，熱情地迎了上來。

“是蕭老板吧？哎呀，可算把您給盼來了！我叫馬建國，您叫我老馬就行！”

這是蕭瀚通過一些灰色渠道，提前聯系好的本地地頭蛇，專門負責處理一些官方流程之外的麻煩事。

“馬哥，辛苦了?！笔掑χf過去一包特供香煙。

老馬眼睛一亮，熟練地接過來別在耳朵上，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蕭老板太客氣了！快上車，這地方日頭毒，曬久了脫層皮！”

普拉多在顛簸的省道上飛馳，揚起一路黃沙。

透過車窗，李書瑤看到的是無盡的荒涼。

偶爾有幾只瘦骨嶙峋的駱駝在遠處慢悠悠地啃食著稀疏的駱駝刺，更增添了幾分蕭瑟。

她實在想不通，自己的老板究竟看上了這片不毛之地哪一點。難道是想學古代的皇帝，在這里建個行宮？可這審美也太別致了點。

“蕭老板，您這次來，是真打算把黃羊灘那塊地給盤下來？”老馬一邊開車，一邊從后視鏡里打量著蕭瀚。

“沒錯?！笔掑c頭。

“我多句嘴啊，”老馬嘿嘿一笑，露出探詢的神色，“那地方，邪乎得很。前些年也有幾個外地老板來看過，想搞個光伏發電，結果鉆機打下去不到五十米，‘砰’的一聲就報廢了，說是底下有硬東西，比花崗巖還硬。

后來又有人想搞旅游，說什么搞個沙漠露營基地，結果沒幾天，帶來的那些精密儀器，什么GPS、電子羅盤，全都失靈了。您說邪門不邪門？”

聽到這話，蕭瀚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硬東西？儀器失靈？

這正是源石礦脈在噴發前，逸散出的微弱能量擾亂地質結構和磁場的表現！

前世，這些都被當成了無法解釋的靈異事件，直到末日降臨，大家才恍然大悟。

“我這人，就喜歡挑戰邪門的地方?！笔掑粍勇暽匦Φ?，“馬哥，這塊地現在是誰在管？”

老馬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嘆了口氣：“唉，說起來也麻煩。那塊地名義上是國有的，但十年前為了搞開發，成立了一個叫黃羊灘戈壁綜合開發有限公司的單位，實際上就是個空殼子，用來套取補貼的。

現在管事的是市國土資源局掛職下來的一個副主任，叫王海濤。那家伙，典型的官油子，吃拿卡要樣樣精通，就是不干實事。您想從他手里拿地，怕是要被狠狠地宰一刀?！?

李書瑤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這種地方上的復雜關系和潛規則，是她最不擅長處理的。

蕭瀚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這個王主任，有什么愛好？”

老馬一愣，隨即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的表情：“愛好？那可多了去了。不過最大的愛好，還是他那個寶貝兒子。聽說他兒子在國外留學，花錢跟流水似的，前陣子還鬧著要買什么限量版的跑車，把老王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哦？”蕭瀚的嘴角微微上揚，“這倒是個好消息?！?

車子很快抵達了市區，在一棟看起來頗為陳舊的辦公樓前停下。這里就是那個所謂的黃羊灘戈壁綜合開發有限公司的掛牌地址。

一進門，一股混雜著煙味、茶漬味和陳腐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辦公室里稀稀拉拉坐著幾個昏昏欲睡的職員，看到有人進來，也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在老馬的引薦下，蕭瀚和李書瑤在主任辦公室里見到了那位王海濤主任。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頂著個碩大啤酒肚，頭發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蕭瀚和李書瑤，尤其是看到李書瑤那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職業套裝，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很快又被故作矜持的官腔所掩蓋。

“哎呀，歡迎歡迎！歡迎外地的企業家來我們黃羊灘投資興業啊！”王海濤熱情地伸出肥厚的手掌。

簡單的寒暄過后，蕭瀚開門見山：“王主任，我想買下黃羊灘那塊地?！?

王海濤臉上的笑容不變，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葉沫子：“蕭老板，有魄力！不過呢，這塊地的情況比較復雜。

它是國有資產，流程很長，需要市里審批，省里備案……而且，我們公司為了前期的勘探和規劃，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嘛，這些……都是成本?！?

他嘴上說著復雜，眼神卻像是在說：給多少錢，你看著辦。

李書瑤正準備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談判方案，用專業的商業邏輯和法律條款來跟對方周旋，卻被蕭瀚一個眼神制止了。

只見蕭瀚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臉上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王主任，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說的那些流程，我懂。你說的那些成本，我也認。但我這個人，不喜歡麻煩。”

他頓了頓，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個億?！?

“噗——”王海濤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濺得滿桌子都是。他顧不上擦拭，瞪大了眼睛看著蕭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蕭……蕭老板，您……您說什么？”

那片鳥不拉屎的破地，別說一個億，就是五百萬都未必有人要！

“一個億，現金?！笔掑恼Z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塊錢，“買下你們這家公司，包括那塊地的所有權和未來五十年的開發權。你，王主任，拿著這筆錢，可以給你兒子買十輛跑車。剩下的錢，夠你們一家三代人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輩子。而我，只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手續都給我辦妥。”

辦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王海濤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一個億！

這個數字像一顆重磅炸彈，把他那點官場上的小算盤、小伎倆炸得粉碎。

他原本準備好的那些用來抬價的借口、用來拖延的說辭，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可笑和蒼白。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對方的眼神平靜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他內心所有的欲望和掙扎。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對方會立刻起身走人，而他將永遠失去這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李書瑤也徹底驚呆了。

她見過花錢的，沒見過這么花錢的！

這已經不是談判了，這是用錢在砸人！

她準備了一整晚的，關于土地估值、政策分析、投資回報率的資料，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堆廢紙。

她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么蕭瀚要不惜一切代價套現。因為在絕對的、碾壓式的資本面前，一切所謂的規則、技巧和障礙，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我需要打個電話?！蓖鹾穆曇舾蓾?，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請便?！笔掑隽藗€請的手勢。

王海濤踉踉蹌蹌地走到角落，哆哆嗦嗦地撥通了一個號碼，壓低了聲音，但那激動到變調的語氣還是清晰可聞。

“喂？兒子！我們要發了??！真的要發了！！跑車？？哼！別說跑車了！爹給你買個飛機！”

掛斷電話，王海濤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他一路小跑回到蕭瀚面前，臉上堆滿了諂媚到極致的笑容，甚至微微彎下了腰。

“蕭總！您放心！三天！不，兩天！兩天之內，我保證把所有手續、公章、合同，全都給您辦得妥妥帖帖！您就是我們黃羊灘的大救星??！”

蕭瀚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淡淡地說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兩天后，我要看到一份干凈的，沒有任何法律糾紛的收購合同。錢，會準時打到公司的賬上。”

說完，他便帶著依舊處于石化狀態的李書瑤，轉身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走到樓下，刺眼的陽光照在身上，李書瑤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蕭總……我們……就這么……”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不然呢？”蕭瀚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為什么要浪費口水？記住，李書，我們的時間，比錢要寶貴得多。”

他抬起頭，望向黃羊灘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比別處更加高遠。

“現在，這片未來全世界最昂貴的‘垃圾場’，姓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