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10。

霓虹城浮空區(qū)，C117號住宅區(qū)。

塞利安把車停好，帶著綺莉往他們那間公寓走去。

他之前在宴會場連灌二十多杯烈酒，還一副“今晚我一定要把自己玩?zhèn)€半死”的模樣，不過此時非常平靜，跟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似的。

“下一輪比賽什么時候開始啊？”

綺莉一路上都在嚷嚷這話，見身邊的人一直沒有回復，只是打開終端在上面鼓搗什么，只得傷心作罷，消停了會又說道∶“我們下次會碰到那個美食家嗎？策劃組那個家伙說我們能有一個星期的假期，你可以帶我去旅游嗎？”

旅游這事也是那個大肆宣揚霓虹城自助餐多好吃的“引路人”提出來的——其實原話是“二位如果活過了五輪比賽，我們有專門的露天海景模擬場景可供消遣，想要床寵的話也是沒問題的，當然……吃的和作為消遣的藥劑肯定是不限量的，你們可以旅個游。”——顯然她完全把注意力放到最后半句話里了。

塞利安邊關注著論壇里的實時新聞邊說他們還差一輪比賽才能“度假”——他也希望有個非常充足且合理的時間可以安排后續(xù)的路該怎么走，當初綺莉第一次提到這事時他就制定了大概的方案，但是賽程安排毫無規(guī)律可言且拖來拖去，眼下更是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權貴盯著他們，并且還對“進食選手”很有經(jīng)驗，所以怕不是這輩子都沒法完成了。

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哪怕周圍已經(jīng)沒有任何在宴會場里紙醉金迷的人了，他還是抓住她的手，確保了方向，安全穿過此地。

等來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塞利安終于看到了實時新聞的報道——會場的坍塌必然會引起注意，他瀏覽起那些人世的嘈雜。

位于視界頭位的就是現(xiàn)場視頻，有人在大喊大叫著“不排除是權貴們?yōu)榱送鏄芬鸬谋﹣y”，有幾個導演組的人在拍攝，大概是想要把這玩意兒當成賽程開幕視頻的素材，甚至還配有專業(yè)燈光師和解說員。

會場的爆炸已經(jīng)停歇，此時升騰起藍灰色的霧氣，是一片令人毫不適應的色調(diào)，隱約能看到內(nèi)里朦朧的、扭曲且孤零零的建筑殘骸，活像是某種龐然大物被啃食后的骨骼。

沒看到有損傷評估或者進行勘察的專業(yè)人員，這地方的秩序永不復存，大伙都樂呵呵地討論著眼下的“意外”會讓主辦方虧損多少資源，那是完全不可理解的瘋狂和放松。

塞利安看著這條和“對付一口”性質(zhì)沒什么區(qū)別的報道視頻，總覺得美食家的走狗還混在其中，試圖織起更為血腥的噩夢

他將門關上，一連弄了十幾個防監(jiān)控和監(jiān)聽的代碼加到終端里，確定程序運行無誤后讓綺莉自己去找點事做。隨后又來到浴室，在浴缸里放滿熱水，把自己整個人浸了進去。

“我不知道該干嘛。”

綺莉打開浴室的門，嘿嘿笑著探出個腦袋，手里還抱著一堆從宴會場上送來的致幻藥，她愛不釋手，當初剛吃到的時候就說效果比腐土區(qū)那些摻了墻灰的破玩意兒好了不知幾倍，純純把它當水果糖嚼了。

好一會兒的時間，空間里沒有任何聲音。

塞利安近乎空白地坐在水里，每次殺戮完之后他都會這樣，不知究竟還得去做什么，自己身處何種地獄，思想和行動都像是被凝固住了。

綺莉想到他今天都沒吃什么東西，說了句“等我一下”——接著返回客廳，翻箱倒柜半天找到了幾支賽前免費提供的營養(yǎng)膏，又掏出自己順來的巧克力味的能量條，拆開它們的包裝都吃了幾口，仔細對比后感覺前者的味道如同吃屎，于是只選擇了她覺得最美味的食物。

她感嘆自己簡直不要太善解人意，整理的過程中早已甩掉了那條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禮服和高跟鞋，就這么赤著腳回到浴室，直勾勾地盯著塞利安。

“我喂你。”

對方揉了揉眉心，一副老師不得不應對痛哭流涕差生的無奈模樣，只得說道∶“一會兒再吃，幫我把終端拿來，論壇里應該可以找到那個‘美食家’的相關線索。”

囚徒游戲的論壇是開放式的——當然僅限于一些基礎頻道和板塊，權貴們和選手的界面大不相同，但他以前在腐土區(qū)略有威名，認識了不少售賣過期權限的“二道販子”，登陸操作也很簡單，跟上世紀的虛擬域名差不多，論壇總服務器只會檢測到游客來訪，用戶具體看了什么完全不得而知。

他花了點時間潛入論壇的深層數(shù)據(jù)，這地方魚龍混雜，有不少同樣想要剽竊點機密文件的同行，也有大部分是狂熱粉絲，對于處決和屠殺倍感興趣。

塞利安過濾掉大多數(shù)垃圾信息，設置了幾個關鍵詞∶改造人選手、十七次重量級肉身改造、催化劑、敵我不分撕碎隊友等——他快速篩選起海量的帖子、評論和分享鏈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浴室里只有綺莉和他的呼吸聲，她把能量條小心翼翼地放在洗手臺旁，蹲下身，就這么把腦袋枕在他小臂的位置，百無聊賴地用指甲在浴缸上劃出毫無意義的線條。

二十分鐘后，塞利安滑動屏幕的手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匿名帖子的隱藏子板塊，標題與其他血淋淋的分類大不相同——《論畸形種改造人的問題與飪方法》——發(fā)帖時間就在他們前一輪比賽進行到中途左右。

用戶id是一串亂碼，ip和信息被多層加密，跳板完美隱藏，技術手段相當專業(yè)，遠超如同黑客和狂熱粉絲，帖子的內(nèi)容充斥著令人匪夷所思的鑒賞。

【我早就說了，導演組應該引用一些被改造室折騰瘋的選手，那些賤種在腐土區(qū)廝殺能有什么意思啊？你們看這個叫綺莉的——體表防御軍用級，十七次改造后還能維持人形，長得也是他媽的一頂一的極品。】

【操了，這種寶物怎么能有軍師來限制？這傻逼能管明白嗎？策劃是不是他媽的想要進‘粉碎機’里玩一玩？這一屆主辦方的腦子完全是被自己的結腸堵住了！】

帖子下面的回復寥寥無幾，但基本都在罵。

【什么傻逼……選手可以拿來玩可以拿來看，怎么還能拿來吃？我養(yǎng)的那幾條光是給點營養(yǎng)液就要興奮地去死。】

【管理員在給他親媽掃墳啊？我搜的是色情節(jié)目怎么給我跳出來這么個鏈接，還他媽是全論壇強制發(fā)送？】

然而這些回復在發(fā)出后的幾個小時內(nèi)無一例外地都消失了。

并不是被刪除，而是連帶著回復者的id一起徹底蒸發(fā)，沒有留下任何刪除數(shù)據(jù)，仿佛從未存在過，只能用這種較為作弊的權限才可以讀取到。

綺莉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些內(nèi)容，她像是困惑的大型犬，慢慢站起身，靠近他終端的位置，二人的身體完全貼到了一起。

那雙翻涌著彩色漩渦的眼瞳盯著界面，過了幾秒后，聲音響起，帶著種不可理解的興奮和期待。

“他……想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