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吃河豚
在鮑勃·馬利博物館(Bob Marley Museum)的院子里,見到好幾株掛著紅色果實的大樹,樹長得高,看不清楚果的樣子,很好奇那是什么。其中一株離得近,樹冠壓得較低,勉強看清了掛著的果,蓮霧嘛。金斯頓氣候炎熱,又剛剛在人擠人的博物館聽了一通雷鬼音樂,特別渴望清涼,蓮霧清爽多汁,可望果止渴,是此時腦海中浮現的最恰當的水果。

鮑勃·馬利博物館的一棵高大的阿基果樹,紅色的果實遠看似蓮霧,近看才發現完全不像
“這種水果在牙買加叫什么?”我問陪同的夏浦先生,他是本地藍山的咖啡農場主。
“Ackee fruit, Jamaica’s national fruit.(阿基果,牙買加的國果。)”沒想到蓮霧是牙買加的國果。但是夏浦又說生的阿基果有毒,要等到果完全熟了,自動裂開,才能取里面的果肉來吃。這么一說,再看看這種樹,毫無疑問,這種牙買加的阿基果不是我所知的蓮霧(wax apple)。
依據這個名字查了一下,果然,除了外形與蓮霧有點像,其他的形態完全不同。阿基果雖然是牙買加國果,但并不是牙買加的原生植物,原產在西非地區。關于它的名字來源有幾種說法:一種是Ackee一詞為瑪雅語,蜂蜜的意思,因為開花的時候能吸引大量蜜蜂前來采蜜,這種說法出現在有限的中文資訊中,其實在西非這種植物就被叫作ankye,讀音類似;還有一種說法是,18世紀末,英國的威廉將軍將這種植物引入牙買加,當時他乘坐的那艘船叫“Ackee”號。
多年后,我在翻閱一份邱園諾斯畫廊的資料時,才知道這位威廉將軍在英國歷史上非常有名。他多次參與邱園的經濟作物引種計劃,其中最為著名的一次,便是從太平洋上的大溪地運送一批面包樹苗給西印度群島的農場主,作為糧食作物種植,解決當地的饑荒問題,結果在大溪地時激起了一場軍事嘩變,這便是史書上著名的“Mutiny on the Bounty”,也就是“賞金兵變”。這一事件被多次拍成電影,有1935年克拉克·蓋博主演版、1962年馬龍·白蘭度版,電影中文名叫“叛艦喋血記”,之后還有過翻拍。跟面包樹一樣,阿基果也是應種植園主的需求,從西非引入牙買加,采收的果實作為奴隸的日常食物。最早將西非的阿基果帶入牙買加的,并不確定是不是威廉將軍,但第一個將這一植物帶到英國的確實是他,阿基果的學名是Blighia sapida,屬名Blighia便是為了紀念這位頗有爭議的威廉·布萊(William Bligh)。

阿基果成熟的標志是果皮裂開,此時會露出三粒黑色的種子,種子下面就是可以吃的“果肉”(乳白色的假種皮)

在酒店吃到的一盤“Ackee&saltfish”,看上去像西紅柿炒蛋炒咸魚
據說美洲奴隸經過三代人才習慣以面包樹的果實作為食物,而阿基果作為奴隸的食物又是有毒的,特別是生果,絕對不能食用,誤食會嘔吐、癲癇,小命不保,只有完全熟了的果實才能吃。發生過一樁較為有名的阿基果中毒事件:2001年,海地災民爭食阿基果充饑,導致五十人誤食未成熟的果肉而中毒死亡。
正如夏浦先生所介紹的,阿基果成熟的標志是果皮裂開,這個時候會露出三粒黑色的種子,種子下面有我們稱之為果肉的乳白色假種皮,此時的果肉基本上無毒,或者說微毒,拿來食用沒什么問題。一般不會生吃,而是拿來做菜。牙買加人把它與咸的鱈魚一起做菜,菜名直接就叫“Ackee & saltfish”,這道菜是牙買加國菜。
在各種牙買加旅游的宣傳冊中,都會提到這道菜,說是離開了牙買加,你絕對不可能在別的國家吃到它。
我深深后悔沒有在夏浦的咖啡教室品嘗那份甜點,那天有好幾種牙買加特色的甜點,有用紅色的大香蕉做的,也有以番荔枝、百香果之類為餡的,其中一份是用一種我從來沒聽說過的水果和咸魚一起做餡,我一聽就失去了食欲。水果和咸魚,哈哈,比如蘋果和帶魚做一道菜,你想吃嗎?再比如獼猴桃和秋刀魚肉做的醬,關鍵它還是配咖啡的甜點,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終究我還是吃到了這道黑暗的“Ackee&saltfish”,也見識了完全成熟的阿基果。
從鮑勃·馬利博物館出來,去戴文(Daven)大宅吃據說是牙買加最好吃的冰激凌,幾乎所有牙買加旅行宣傳都會推薦這個地方。戴文大宅是一個精致的商業區,是富人們來的地方,安保很嚴。我看到一棵樹上有一株附生的蘭花正值花期,拿出相機來拍照,很快就有保安上來阻止。
宅子對面有一片空曠的草坪,草坪的前方有大樹,遠遠看去,樹上掛著紅色的果實,我推測那就是阿基果。此時大風,我朝大樹走去,想碰碰運氣,也許有果實被吹落下來。果然,地上有不少阿基果,都是完全成熟而且裂開的,露出了三個連著奶黃色果肉的黑色大種子,當地人的形容就是“像人打哈欠露出牙齒”。
吃完冰激凌,行程轉往牙買加北邊的海灘,入住度假酒店,這也是我們藍山咖啡考察行程的終點。酒店有自助餐,我見到了“Ackee&saltfish”,義無反顧來了一份。
“Ackee&saltfish”看上去像西紅柿炒蛋炒咸魚。阿基果肉吃起來像什么呢?質感像豆腐,但沒有豆腐的那種絲滑,還有一個形容是像豬腦,這樣說也許感覺不那么舒服,但的確更精確一些。雖然它的種名sapida有咸味的意思,但它本身沒什么特別明顯的味道,風味主要還是來自咸魚和其他的配料,除了西紅柿,還有洋蔥。
問了一下在準備餐食的服務生,這樣子是不是還有毒。她說,阿基果在入菜前還需要用鹽水和牛奶煮至半熟,或者要用黃油煎一下,也不是說這樣處理過就能保證完全無毒,可能還是會有些小毒,只不過對人無害,可以放心大膽地吃。
這有點像吃什么呢,在心理上,像是吃河豚,就冒著一點點風險,要相信廚師今天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