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切回林深的個人直播流。

畫面里，他正站在“老灶香”總店對面的人行道上，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不再是蹲守時的隱蔽狀態(tài)，而是像普通路人一樣，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火鍋店進出的員工通道，和后廚偶爾開啟的側門。

【林深在干嘛？干瞪眼？】

【前面不是說要找線人嗎？這就開始守株待兔了？】

【感覺他有點黔驢技窮了……評委說得對，證據(jù)鏈斷了。】

【急死個人！快想辦法?。　?

林深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編導的建議聽起來合理，但實際操作起來如同大海撈針。

直接去問員工“你們店是不是用地溝油”？那純屬找死。

用錢收買？

風險高、成本高，而且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反手把他賣給吳建國？

節(jié)目組那點經(jīng)費也經(jīng)不起折騰。

“內部線人……內部線人……”他低聲念叨著，目光在那些穿著統(tǒng)一制服、行色匆匆的服務員、傳菜員、清潔工身上逡巡。

每個人都像上了發(fā)條的零件，淹沒在火鍋店的喧囂里。

就在這時，后廚側門被推開。

一個年輕小伙子推著滿滿一車濕漉漉的垃圾袋走了出來，吃力地推向巷子深處的垃圾集中點。

小伙子看著也就二十出頭，身材單薄，臉上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身上的白色廚師服沾著明顯的油漬，袖口磨損得厲害。

林深的目光瞬間鎖定了他。

直覺告訴他，這個經(jīng)常處理廚房垃圾、接觸后廚最臟最累環(huán)節(jié)的年輕人，或許……有機會？

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耐心地觀察。

連續(xù)兩天，他都在不同的時間段“偶遇”這個小伙子出來倒垃圾。

他注意到小伙子每次出來都會在垃圾點旁邊稍作停留，快速抽完一支廉價的香煙，神情郁郁。

第三天傍晚，林深再次“路過”。

他看到小伙子剛把沉重的垃圾袋扔進大桶。

隨后便靠在墻邊，點燃一支煙。

小伙子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里滿是疲憊。

機會來了。

林深整理了一下衣服，臉上掛起一個盡量顯得無害的笑容，走了過去。

“兄弟，借個火？”林深掏出自己的煙盒，語氣自然。

小伙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還是把打火機遞了過去。

林深點著煙，也靠在墻邊，看著對面熱鬧的火鍋店門面，狀似隨意地感嘆：“生意是真好啊，天天爆滿。你們后廚忙壞了吧？”

小伙子沒搭腔，只是悶頭抽煙。

“看你每天出來倒垃圾，這活挺辛苦的?！绷稚罾^續(xù)套近乎，語氣帶著點同病相憐，“我以前也在飯店干過，知道后廚啥樣，油煙大，活兒重，還經(jīng)常被罵?！?

這話似乎戳中了小伙子。

他抬眼看了看林深，帶著點疑惑：“你……也在飯店干過？”

“是啊，干了小半年，受不了，跑了?！绷稚羁嘈σ幌?，半真半假地說，“特別是處理那些油啊，膩得慌。你們這兒還好吧？我看你們生意大，廢油應該更多？”

小伙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吐了口煙圈，含糊地“嗯”了一聲。

林深壓低聲音，像是分享秘密：“我那時候待的店，老板為了省事，處理廢油都偷偷摸摸的，生怕人知道。你們這兒呢？我看你們晚上收廢油那桶，也挺……講究？”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小伙子的身體明顯繃緊了一下。

他猛地抬頭，警惕地看向林深：“你問這個干什么？你是記者？”

【臥槽！被認出來了？】

【這小伙子警惕性好高！】

【完了完了，要打草驚蛇了！】

林深心里也是一咯噔，但面上維持著鎮(zhèn)定，趕緊擺手：“兄弟別誤會！我哪是什么記者！我就是……好奇，以前干這行落下的職業(yè)病，看到同行就想聊聊。”

他指了指自己普通的夾克和略顯疲憊的臉，

“你看我像能上電視的嗎？就是瞎打聽打聽?！?

他迅速轉移話題，語氣帶上了關切：“我看你年紀不大，干這個挺累的吧？家里知道嗎？”

提到“家里”，小伙子眼中的警惕被一絲愁緒取代。

他沉默了幾秒，狠狠吸了口煙：“累？習慣了。家里……家里等著用錢呢，我媽病著?！?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唉，都不容易?！绷稚钸m時地嘆了口氣，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現(xiàn)金，塞到小伙子手里，“拿著，兄弟，買包好煙抽，解解乏。就當……以前同行的一點心意?！?

小伙子看著手里的錢，又看看林深，眼神復雜。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飛快地把錢塞進口袋，低聲道：“謝了……大哥?！?

“客氣啥?！绷稚顢[擺手，裝作不經(jīng)意地再次提起，“不過說真的，你們老板……對你們怎么樣？我看他好像挺忙的，大半夜還往店里跑？”

小伙子聽到這話，臉色又變了變。

他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

小伙飛快地瞥了一眼后廚門的方向，壓低聲音，語速極快：“老板……老板他最近是有點怪?！?

“老在后巷見些不認識的人，還讓我們把那些‘特別’的油桶單獨放好，誰都不許動，他自己處理……搞得神神秘秘的，耽誤我們下班！誰知道他搞什么鬼實驗……”

他似乎意識到說多了，猛地剎住話頭。

【特別油桶！單獨放好！老板自己處理！】

【神神秘秘！鬼實驗？！】

【實錘了！絕對有問題！】

【這信息量！林深牛逼！錢沒白花！】

【小伙子說漏嘴了！快問他什么實驗！】

“實驗？”林深心臟狂跳，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立刻追問，“什么實驗？那些油桶有什么特別的？”

小伙子卻像受驚的兔子，猛地搖頭，把煙頭狠狠摁滅在墻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得回去干活了！”

說完，推起空了的垃圾車，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后廚門。

幾乎是逃也似的鉆了進去。

林深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手里還夾著那支沒抽幾口的煙。

晚風吹過，帶著火鍋的油膩味道和巷子里的垃圾酸腐氣。

林深眼神卻亮得驚人。

“實驗……鬼實驗……”他低聲重復著小伙子最后透露的關鍵詞。

線索，終于指向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