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陳星的臉。他拉緊防寒服的兜帽，瞇起眼睛看向遠處無邊無際的白色荒原。一周前離開“星橋“基地廢墟后，他們輾轉多個安全屋，最終在“彌合者“組織的幫助下抵達了這個坐標——北緯72度，東經115度，永久凍土帶的中心。

“還有五公里，“馬克斯檢查著定位器，機械義眼在雪地中發出微弱的紅光，“根據賽琳娜給的坐標，黑塔入口應該在一個古老的火山口附近。“

陳星點點頭，胸口晶體在寒冷中反而更加活躍，不斷發出微弱脈沖，像是在與遠處的某種存在共鳴。自從上次空間跳躍后，他體內的變化加速了——現在即使不激活能力，皮膚上也隱約可見藍色紋路，而且視力、聽力等感官進一步強化，已經遠超人類范疇。

“你還好嗎？“蘇凝走到他身邊，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了一層薄霜。她擔憂地看著陳星的手——那些淡紫色的指甲現在已經延長成了半透明的晶體狀。

“還在可控范圍內，“陳星勉強笑了笑，將手藏進口袋。他沒說的是，每天醒來都能發現身體新的變化：昨天是牙齒變得略微尖銳，今天是關節活動時發出晶體摩擦的細微聲響。最可怕的是，他開始做夢——不，應該說是接收來自黑塔的信號。

凱爾拖著雪橇走過來，上面載著他們的裝備。這位混血戰士的恢復力驚人，葉璃的能量鏢造成的傷已經愈合了大半。“暴風雪要來了，“他抬頭看向陰沉下來的天空，“我們得加快速度。“

一行人沉默地前進，只有雪地靴踩在凍土上的嘎吱聲和呼嘯的風聲作伴。陳星走在最前面，讓晶體引導方向。隨著距離縮短，那種共鳴越來越強，甚至開始在他腦海中形成圖像——黑色金字塔的全息投影，越來越清晰。

“陳星？“蘇凝突然拉住他，“你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的視野完全變成了能量感知模式，普通視覺暫時被覆蓋了。“沒事，只是晶體在調整我的感官。“他輕聲解釋，沒有提及同時涌入大腦的陌生記憶碎片。

三小時后，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一個被積雪覆蓋的環形山口。表面看起來毫無異常，但陳星的晶體視覺能看到地下深處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形成一個精確的六邊形圖案。

“就在這里，“他指向環形山口中心，“入口在地下約三十米處。“

馬克斯從雪橇上取下探測設備，很快確認了陳星的說法：“下面確實有空腔結構，而且規模龐大。問題是，怎么下去？“

“應該有隱藏的通道，“凱爾回憶道，“賽琳娜說過，黑塔雖然古老，但設計時考慮過周期性訪問。“

他們分散開來尋找入口標記。陳星卻站在原地，閉上眼睛，讓晶體與地下設施建立更深層的連接。奇妙的是，他幾乎立刻“看“到了解決方案——不是垂直向下，而是沿著山壁的一條隱蔽路徑。

“這邊，“他帶領團隊來到環形山口東北側的一處巖壁前，“看起來是實心的，但其實...“

他將晶體化的手指按在看似普通的巖石上。藍色能量流滲入石縫，激活了古老的識別系統。幾秒鐘后，伴隨著低沉的機械聲，一塊巨大的巖壁緩緩滑開，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

“歡迎回家，王子殿下，“馬克斯半開玩笑地說，但眼神里充滿敬畏。

階梯寬得足以容納五人并行，表面覆蓋著某種防滑材料，歷經歲月卻毫無磨損。墻上的生物熒光植物自動亮起，提供幽藍的照明。空氣出乎意料地清新，似乎有完善的循環系統仍在運作。

“這技術...“蘇凝撫摸著墻壁上流動的能量紋路，“遠超現代人類和已知的虛空族水平。“

“因為黑塔不屬于任何一方，“凱爾解釋道，聲音在階梯間回蕩，“它屬于'前時代'，那個我們的種族還是一體的時代。“

陳星感到晶體因這句話而劇烈震動，仿佛在確認一個重大真相。隨著他們深入地下，那種共鳴越來越強，幾乎成為一種可聽見的嗡鳴。階梯似乎沒有盡頭，螺旋向下延伸至地心深處。

一小時后，他們終于到達底部——一個巨大的圓形廳堂，中央矗立著那座在幻象中見過的黑色金字塔。近距離看，它比想象中更加壯觀，高度超過三十米，表面覆蓋著與陳星晶體材質相似的金色紋路，組成了復雜的符號系統。

“黑曜石圣殿，“凱爾低聲說，語氣近乎虔誠，“傳說中第七血脈的起源地。“

陳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其他人緊隨其后。金字塔基座處有一扇門，上面沒有任何把手或鎖具，只有七個晶體凹槽排列成特定圖案。

“需要皇族血脈才能開啟，“馬克斯研究著凹槽，“七個凹槽對應七個血脈...陳星，你作為第七血脈的混血，應該能...“

陳星已經將手按在中央凹槽上。晶體自動延伸出細絲，連接所有七個點。一陣深沉的能量波動傳遍整個廳堂，門上的符號依次亮起，最終化為流動的金光。大門無聲滑開，露出內部空間。

里面的空氣干燥而古老，帶著某種陳星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像是焚香與金屬的混合。光線從天花板灑下，源頭不明，卻足夠照亮整個內殿。中央是一個懸浮的藍色晶體，尺寸約為人高，與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按比例縮小了。

“原始晶體，“蘇凝驚嘆道，“所有虛空族晶體的原型...“

陳星走向它，每一步都像是被命運牽引。隨著距離縮短，原始晶體開始發出脈動光芒，與他的心跳同步。當兩人相距不足三米時，一件驚人的事發生了——原始晶體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展示出一段遠古記憶：

一個繁榮的文明，既不像人類也不像虛空族，而是兩者的完美融合。他們建造了遍布太陽系的量子網絡，探索生命本質。然后是一場災難性的實驗意外，導致種族分裂——一部分適應了高維能量成為虛空族，另一部分退化為普通人類。黑塔是為了保存真相而建的，等待兩族重新融合的那一天...

影像消失后，廳堂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被這段歷史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這就是賽琳娜想保護的真相，“馬克斯最終打破沉默，“我們本是同源...“

“而'收割者'計劃是扭曲了這個歷史，“凱爾補充，“極端派想用暴力完成重新融合，而不是自然進化。“

陳星伸手觸碰原始晶體。接觸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洪流貫穿全身。他看見無數畫面閃過——賽琳娜和陳琳博士的秘密研究，瑟拉克斯的犧牲，自己被精心保護的童年...最后是一個坐標，位于柯伊伯帶附近的某個空間站。

“那里有什么？“蘇凝問，她一直關注著陳星的狀況。

“答案，“陳星的聲音變得低沉，帶著輕微的回音效應，“關于如何安全連接兩個種族意識的量子裝置。賽琳娜想用它和平解決沖突，而極端派想把它變成武器。“

就在這時，警報突然響起。廳堂的墻壁變成透明狀態，顯示外界情況——六架軍方直升機正在降落，同時天空中出現三個虛空族穿梭機。

“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凱爾立即進入戰斗狀態。

“葉璃，“陳星咬牙道，“她一定在死前發送了坐標。“

“不是葉璃，“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

所有人轉身，看到五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他們穿著既非軍方也非虛空族的制服，胸前佩戴著螺旋星系徽章。領頭的是個高挑女性，銀發藍眼，面容看不出年齡。

“守護者，“馬克斯倒吸一口氣，“我以為你們只是傳說。“

“我們確實更愿意保持隱秘，“銀發女性說，聲音平靜得不自然，“我是艾麗婭，第七代守護者首領。我們監視兩個種族已經一萬兩千年了，等待合適的時機干預。“

“干預什么？“蘇凝警惕地問。

“干預危險的重新融合，“艾麗婭走向原始晶體，但奇怪的是它沒有反應，“那次分裂是有原因的。兩個種族分開發展更安全。“

陳星突然明白了：“你們就是當年實驗事故的肇事者。你們害怕兩族重新聯合后會追究責任。“

艾麗婭的表情第一次出現波動：“我們保護的是更宏大的平衡。你們無法理解完全融合后的種族會有多危險。賽琳娜和瑟拉克斯的研究已經越界了。“

她做了個手勢，四名守護者立即分散開來，手中出現不屬于任何已知科技的能量武器。與此同時，外面的軍方和虛空族部隊也開始向入口移動。

“你們沒有權利決定種族的命運，“陳星擋在原始晶體前，感到能量在體內奔涌，“尤其是用謊言和操縱的方式。“

“權利？“艾麗婭冷笑，“我們有一萬兩千年的知識和經驗，孩子。你們只是棋盤上的棋子。“

她突然出手，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一道銀光射向陳星，但他本能地展開空間扭曲場，將攻擊偏轉到墻上。爆炸震得整個廳堂搖晃，碎石從天花板掉落。

“走！“陳星對同伴喊道，“去找到那個量子裝置！我來拖住他們！“

“你一個人對付不了守護者！“凱爾抗議道。

“不是一個人，“陳星感到原始晶體與他建立了某種連接，能量源源不斷涌入，“我有整個第七血脈的支持。“

艾麗婭再次攻擊，這次是多重能量束。陳星雙手前推，創造出一個完全成形的空間屏障。令他驚訝的是，屏障呈現出藍金交織的顏色，比以往任何能力都強大。

“你吸收了原始晶體的能量，“艾麗婭瞇起眼，“魯莽之舉。你的身體承受不了多久。“

她說得對。陳星能感覺到能量正在改變他的細胞結構，晶體化加速蔓延。但他別無選擇。

“蘇凝，“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因能量過載而失真，“坐標73.5° N， 65.2° E，距離這里兩百公里。那里有艘隱藏的飛船。帶他們去空間站！“

“我不會丟下你！“蘇凝堅決地說。

“你必須去，“陳星咬牙擋住又一波攻擊，“只有人類科學家能激活那個裝置。這是計劃的一部分...賽琳娜和陳琳的計劃。“

他們的眼神在激烈的戰斗中交匯。蘇凝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重重地點頭。馬克斯拉著她和凱爾向金字塔后方的通道跑去，那里通向另一個出口。

艾麗婭想追擊，但陳星瞬間移動到她的路徑上，雙手釋放出驚人的能量波。四名守護者被震退數步，銀發首領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

“空間跳躍？不可能！第七血脈沒有這種能力！“

“顯然你們守護者也不是無所不知，“陳星反擊道，同時感到自己的骨骼開始發出晶體摩擦的聲音。變化太快了，他可能只剩下幾分鐘的人類形態。

艾麗婭的表情變得冷酷：“那么我們必須在你完全進化前消滅你。“

五名守護者同時發動攻擊，能量束從各個角度射來。陳星將空間扭曲到極限，創造出多重折射屏障。爆炸接連不斷，整個廳堂劇烈震動，原始晶體的光芒因能量波動而忽明忽暗。

陳星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晶體化已經蔓延到頸部，思維開始變得不同——更冷靜，更計算性，人性情感正在被壓制。他必須在完全失去自我前做最后一搏。

集中全部能量，他做了一個從未嘗試過的動作——雙手合十，然后猛地拉開。空間像布匹一樣被撕裂，形成一道臨時蟲洞。強大的引力將五名守護者吸入其中，艾麗婭在最后時刻射出一道光束，擊中陳星的肩膀。

劇痛中，蟲洞失控坍塌。陳星跪倒在地，看到守護者消失了，但肩膀的傷口處開始快速晶體化。更糟的是，入口處的監控顯示軍方和虛空族部隊已經突破外圍防御，正在向主廳前進。

他艱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原始晶體。只有一個辦法能阻止即將到來的混戰，但代價可能是他的人性。猶豫片刻后，陳星將雙手完全貼在原始晶體上，主動接納全部能量。

“來吧，“他低聲說，“完成我。“

藍光爆發，吞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