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的月光帶著鐵銹味，凌辰蹲在萬寶商會的屋脊上，指尖捻著半片從影衛身上剝下的黑袍碎片。

碎片上殘留的萬影噬炁流像附骨之疽，順著指尖往他脈門鉆，被古玉散發的淡金光暈擋在外面，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融血境七層的影衛，炁流比之前的硬三成。”

凌辰對著月光轉動碎片，黑袍的絲線里纏著極細的銀絲，在暗處能反射炁流波動——是影閣特制的“探炁紗”，能追蹤修士的炁脈軌跡。

【殺胚凌辰：直接闖進影閣分舵，把藏著的影衛全揪出來宰了，省得夜里鬧心。】

【茍王凌辰：你嫌死得不夠快？影閣分舵的地底埋著“萬影陣”，融血境進去就是活靶子。金媚娘說過，那陣法能把人的影子拉出來煉成影傀儡，比本體還難對付。】

屋脊下傳來金媚娘的笑聲，她似乎在跟什么人喝酒，杯盞碰撞聲里混著女子的軟語：

“凌小哥在上面待多久了？要不要下來喝一杯？我這有剛從萬影窟采的‘蝕影花’，泡在酒里能解萬影噬的余毒。”

凌辰翻身躍下，正落在二樓的露臺欄桿上。

金媚娘穿著件墨色鑲金邊的睡袍，露在外面的肩頸肌膚在燭火下泛著冷白的光，她腳邊的銅爐里燃著龍涎香，煙氣盤旋上升，在梁上凝成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的手勢，竟與影閣的結印手法一模一樣。

“金樓主的影子倒是挺別致。”

凌辰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目光掃過桌邊的酒壺，壺嘴雕刻的金鈴里藏著根細針，針尖泛著幽藍，是“銷魂散”的特有的色澤。

金媚娘笑得更嫵媚了，親手給凌辰倒了杯酒：

“影子不都一樣？不過是跟著主子學樣罷了。”

她突然抓住凌辰的手腕，睡袍的袖子滑落，露出小臂上纏著的金鏈，鏈節里嵌著細小的符文，

“凌小哥的萬炁噬最近是不是總在半夜發燙？”

凌辰皺眉：“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金媚娘松開手，指尖劃過自己的小臂，那里的皮膚下隱約有青色的血管跳動，

“萬炁噬吞噬的炁流太雜，就像吃多了油膩的東西會反胃，得用蝕影花這種寒性藥材中和一下。”

她把那杯泡著紫色花瓣的酒推過來，

“嘗嘗？死不了。”

【殺胚凌辰：這女人肯定在酒里下藥了，掀翻桌子揍她！】

【茍王凌辰：別急著動手！她小臂上的金鏈是“鎖魂鏈”，只有影閣的高層才會佩戴，這女人跟影閣的關系不簡單！】

凌辰端起酒杯卻沒喝，反而將酒液倒在地上。

酒水滲入青磚的瞬間，竟冒出淡綠色的煙，磚縫里的雜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果然有毒。

“金樓主這待客之道，倒是跟影閣一個路數。”

凌辰將酒杯往桌上一扣，掌心的花紋突然亮起，是野風盟的傳訊符，

“岳副盟主說，影閣樓主已經到落日城外了，帶著三個凝魂境的長老。”

金媚娘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比預想的早了一天。”

她突然起身，墨色睡袍在燭火下翻飛如蝶，

“看來得提前去萬影窟了。凌小哥，你到底答不答應合作？”

“合作可以。”

凌辰指尖的探炁紗碎片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是萬炁噬在主動凈化影衛的炁流，

“但我要知道萬影窟的真正秘密，別拿什么禁術來糊弄我。”

金媚娘盯著那團黑火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跟我來。”

萬影窟藏在落日城的地下祭壇，入口是塊布滿影子浮雕的巨石。

金媚娘用金鈴令牌按動機關時，凌辰注意到浮雕上的影子都在緩緩移動，有的持劍，有的結印，最后都朝著祭壇中心的黑影跪拜——那黑影的輪廓，竟與古玉上的紋路有七分相似。

“這些浮雕是活的。”

金媚娘的聲音帶著回音，

“影閣的人每次進來，都要獻上一個活人的影子當祭品，不然就會被浮雕里的影子拖進去。”

她突然指向一個持弓的影子，

“那個是三年前的野風盟長老，被影閣樓主抽走影子后，變成了只會殺戮的傀儡。”

秦紅妝的風刃突然繃緊：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因為我爺爺曾是影閣的人…”

金媚娘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寒意，

“他就是因為不愿意獻祭影子，被活活釘死在這祭壇上…”

她摸了摸巨石上的一道刻痕，那里的影子浮雕穿著萬寶商會的服飾，

“這是他留下的，說萬影窟里藏著‘影源’，是萬影噬的源頭，也是它的克星。”

岳長風拄著木杖在祭壇上敲了敲：

“下面有三層，每層都有影衛看守。第一層是融血境后期的影殺衛，第二層是凝魂境初期的影長老，第三層...”

“第三層是影閣樓主本人。”

凌辰突然接口，古玉在他胸口發燙，巨石上的黑影浮雕竟朝著他的方向微微傾斜，“他在等我。”

【殺胚凌辰：正好！省得找了！直接下去剁了他！】

【茍王凌辰：你瘋了？凝魂境修士的炁流能壓垮你的經脈！先解決第一層的影殺衛，看看他們的實力再說！】

金媚娘突然將一枚金色的鈴鐺塞給凌辰：

“這是‘破影鈴’，搖動時能讓影子暫時凝固。第一層的影殺衛擅長‘影分身’，一個人能分出十個影子傀儡，每個都有本體七成的實力。”

她又給了秦紅妝一把短刀，

“這是‘風影刀’，能斬斷影子之間的聯系。”

岳長風掂了掂手里的木杖：

“我這老骨頭就不下去添亂了，我在上面守著，防止影閣的人斷后路。”

他看著凌辰，眼神復雜，

“小子，活著回來。”

第一層洞窟彌漫著淡黑色的霧氣，能見度不足五尺。

凌辰剛走下石階，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回頭卻空無一人，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拉長，最后分裂成三個手持骨刃的黑影。

“影分身么。”

凌辰的萬炁噬在掌心凝成黑球，

“倒省得我一個個找了。”

黑影的骨刃帶著破空聲刺來，速度竟比普通的融血境后期修士快半分。

凌辰側身避開時，突然發現這些影子的動作比本體更靈活，而且完全不怕物理攻擊——骨矛刺穿黑影的瞬間，它們就會像水一樣重組。

【茍王凌辰：我說了吧！打影子沒用！用破影鈴！】

【殺胚凌辰：閉嘴！看它們的腳！影子的腳踝處有團黑霧，那是分身的核心！】

凌辰果然注意到黑影的腳踝處有團凝而不散的黑霧，與影衛本體的炁流波動完全一致。

他突然搖動破影鈴，清脆的鈴聲在洞窟里回蕩，黑影的動作果然遲滯了一瞬。

“就是現在！”

凌辰的骨矛帶著三色炁流（土、火、毒）刺向黑霧，萬炁噬瘋狂運轉，竟硬生生將那團黑霧從影子里拽了出來！

黑影發出無聲的嘶吼，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消散了。

而在洞窟的另一處，傳來影殺衛的悶哼，顯然本體也受到了重創。

“有點意思。”

凌辰笑了，再次搖動破影鈴，

“再來幾個？”

而另一邊，秦紅妝的風影刀也沒閑著，淡青色的刀光如同月牙，將撲來的黑影一個個斬斷。

她的風刃帶著罡風石的銳勁，斬斷的影子無法重組，只能化為黑霧消散。

“左邊！”

秦紅妝突然提醒，風影刀反手劈向凌辰身后，那里正有個黑影凝聚成骨矛的形狀，

“是影殺衛的頭領！”

凌辰轉身時，正好對上一雙燃燒著黑火的眼睛。

影殺衛頭領的本體終于現身，他穿著件繡滿影子的黑袍，手里的骨矛能隨意切割周圍的影子，將其轉化為武器。

“凌辰，你的萬炁噬確實有趣。”

頭領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

“可惜，今天就要成為我影分身的養料了！”

他突然將骨矛插入地面，整個洞窟的影子都沸騰起來，無數黑影從四面八方涌來，竟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影子傀儡，高達三丈，拳頭上凝聚著凝魂境初期的炁流！

“糟了！他在透支影子的力量！”

秦紅妝的風影刀在傀儡的拳頭下寸寸斷裂，

“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活活耗死！”

凌辰的萬炁噬也有些吃力，吞噬的影子炁流里混雜著太多駁雜的意念，讓他的頭隱隱作痛——是那些被獻祭的修士殘留的意識。

【殺胚凌辰：拼了！把所有萬炁噬的力量都用上，就算傷了經脈也要炸了這傀儡！】

【茍王凌辰：別沖動！你看傀儡的胸口！那里有塊發光的石頭，是影源的碎片！它是核心關鍵。】

凌辰果然看見影子傀儡的胸口有塊鴿子蛋大的黑石，正散發著與古玉相似的波動。

他突然對秦紅妝喊道：

“用你的風刃托我一把！”

秦紅妝沒有絲毫猶豫，風刃在凌辰腳下凝聚成道青色的氣流，將他猛地推向傀儡的胸口。

凌辰將萬炁噬全部凝聚在指尖，古玉突然飛出，貼在黑石上——

“嗡——！”

古玉與黑石碰撞的瞬間，無數影子從傀儡體內被強行拽出，順著古玉涌入凌辰的體內。

他能感覺到融血境五層的壁壘在這些影子炁流的沖擊下搖搖欲墜，但同時，那些駁雜的意念也在撕扯他的神魂，仿佛有無數人在他腦海里尖叫。

“凌辰！”

秦紅妝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能看見凌辰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一半是瘋狂的赤紅，一半是痛苦的墨黑——

是他體內兩個人格在對抗那些殘留的意識…

“閉嘴...”

凌辰咬著牙擠出兩個字，古玉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將所有駁雜的意念瞬間凈化！

影子傀儡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在金光中寸寸消散，影殺衛頭領則口噴黑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凌辰落在地上，渾身的骨頭都在響。

他體內的古玉已經恢復了平靜，融血境六層的炁流在經脈里緩緩運轉，比之前更加凝練——

剛才那一下，雖然兇險，卻讓他的萬炁噬突破了吞噬影子炁流的壁壘。

“你...”

秦紅妝扶住他，手指觸到他的皮膚，燙得驚人，“你沒事吧？”

凌辰笑了笑，笑容里帶著股脫力的蒼白：“死不了。”

他看向洞窟深處的石階，那里的黑霧比第一層更濃郁，隱隱能聽見鎖鏈拖動的聲音，

“看來，第二層的影長老們，已經等不及了。”

金媚娘的聲音從石階上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凌小哥果然沒讓我失望。不過...第二層的影長老會‘影縛術’，能把你的影子釘在地上，到時候...”

“到時候再說。”

凌辰打斷她，撿起地上的風影刀遞給秦紅妝，“走嗎？”

秦紅妝握緊刀，風信子手鏈在黑霧中發出淡青色的光：“走。”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石階盡頭時，岳長風在祭壇上輕輕嘆了口氣。

他看著巨石上那些緩緩跪拜的影子浮雕，突然覺得這萬影窟里的秘密，恐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驚人。

而凌辰胸口那塊古玉的光芒，竟與祭壇中心的黑影浮雕越來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