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河將何子云沖進一處廢棄的殖民時期排水隧道。
她趴在銹蝕的鐵梯上咳出腥臭的河水，右眼窩空蕩蕩的——自毀式剜出記憶晶片后，血瞳能力竟轉移到左眼，此刻正不受控地掃描著墻壁：磚縫間滲出細密的血珠，組成不斷變化的南洋地圖，金沙酒店的位置裂開黑洞，而圣淘沙正噴涌著黑氣。
「你的左眼在吸收血瞳殘余力量。」林夜白的聲音帶著疲憊的雜音，「但失控了。」
隧道深處傳來指甲刮擦聲。何子云撕下衣擺裹住流血的右眼，敖因給的護心鏡碎片突然發燙——鏡面映出個穿英式校服的男孩背影，正走向隧道盡頭的磚墻。
“夜白的弟弟？”她踉蹌追去。
男孩消失的墻面滲出更多血珠，逐漸顯出一行斑駁的英文：
“萊佛士檔案庫 1923”
護心鏡猛地灼燒她掌心！何子云痛哼著按上磚墻，血珠竟自動避讓。墻體無聲滑開，霉味混合著陳年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
幽暗的拱形大廳里，上百具干尸坐在橡木長桌前，僵化的手指還捏著泛黃的檔案袋。
2
干尸們突然齊刷刷轉頭，空洞的眼窩“盯”住她。
何子云握緊桃木釘，卻發現它們只是某種機關——每具干尸的脊椎都連接著天花板垂下的青銅鏈，鏈條延伸向大廳中央的星象儀。儀器的黃銅指針正瘋狂旋轉，最終指向她染血的衣角。
“活體驗證通過。”星象儀發出齒輪咬合的語音，“歡迎回家，何素心女士。”
何子云怔住。祖母的名字讓星象儀投射出全息影像：年輕時的何素心站在同樣的位置，將一枚灰白眼球封入水晶匣。影像中的她突然轉頭，血瞳直刺現實中的何子云：
“若后人至此，速毀‘玄冥之眼’！”
話音未落，所有干尸手中的檔案袋自動飛向星象儀，在半空拼成巨大的人臉——正是鬼婆年輕時的樣貌！
“乖孫女，終于找到外婆的玩具庫了？”人臉嘴唇開合，檔案袋簌簌掉落，“看看你祖母藏了什么好東西……”
一份標著“SS級”的牛皮檔案砸在何子云腳邊。內頁照片里，年輕的鬼婆抱著嬰兒站在煉尸陣中，而陣眼處躺著被青銅釘貫穿心臟的林夜白！
照片背面是祖母的字跡：
“林氏長子，尸王最佳容器。若蘇醒，屠城。”
3
星象儀突然射出紅光！
何子云翻滾躲開，光柱掃過之處，干尸們如提線木偶般站起，脊椎鏈條迸出電火花。它們動作僵硬卻迅猛，指尖彈出手術刀般的骨片。
「別碰鏈條！」林夜白急喝，「那是控尸蠱的傳輸線！」
何子云抓起檔案袋砸向星象儀。紙張觸碰到儀器的瞬間，鬼婆的人臉發出厲笑：“蠢貨！檔案袋里有我當年藏的尸油——”
轟！
藍綠色火焰騰起，星象儀外殼融化，露出內部跳動的黑色晶核。晶核表面浮現出金沙酒店地下冷庫的實時畫面：冰祭壇上的童尸正被黑線縫合，半截青銅釘緩緩退出心口。
“夜白……”何子云看見童尸睜開的琥珀色瞳孔，“那是你本體？”
護心鏡碎片驟然滾燙。左眼血瞳自動聚焦，穿透童尸胸腔——里面蜷縮的竟是敖因的幼子魂魄！
「中計了。」林夜白聲音發抖，「鬼婆用我弟弟的魂溫養尸王，用敖因幼子的魂偽裝我的本體……她在混淆你的感知！」
一具干尸的骨指刺穿何子云小腿。劇痛中她撞倒書架，某本硬殼冊子砸開，飄出張泛黃的婚書——
新郎：林夜白
新娘：何素心
日期是1923年7月15日。
4
“很精彩，是不是？”
鬼婆的虛影從婚書里浮出。她撫摸著干枯的照片，年輕的臉龐在火光中扭曲：“你祖母搶走我的愛人，挖走我的血瞳，最后還把他煉成僵尸……”
全息影像突變：新婚夜的娘惹老宅，何素心將桃木釘刺入昏迷的林夜白心口，而鬼婆（當時還叫何素靈）挺著孕肚撞門哭喊。
“知道你為什么有血瞳嗎？”虛影的指甲劃過何子云左眼，“因為何素心把我剛挖出的眼球，塞進了你母親子宮！”
何子云左眼突然灼燒。血瞳視野里，檔案大廳的墻壁滲出黑色黏液，逐漸凝聚成七口豎立的紅漆棺材——正是陰羅宗在碼頭搬運的那些！
“本來想用敖因養大尸王。”鬼婆的虛影融入星象儀晶核，“現在有更好的容器了……”
七口棺材同時開啟。里面沒有尸體，只有漩渦狀的黑洞。強大的吸力將干尸們扯成碎片，何子云死死抱住鐵梯，護心鏡碎片卻脫手飛向最大那口棺材！
「不！」林夜白的嘶吼震得她顱骨欲裂，「那是我的半魂錨點！」
5
鐵梯根基崩裂的剎那，何子云撲向棺材。
血瞳在狂亂氣流中鎖定星象儀晶核——它正通過青銅鏈條吸收干尸能量，轉化為牽引黑洞的動力。她反手將桃木釘扎進自己左肩，蘸血在棺材蓋畫符：
“以何家血脈為引，開！”
棺材的吸力驟然轉向！七道黑洞扭曲著互相吞噬，星象儀晶核被扯離基座。鬼婆的尖嘯中，何子云抓住晶核塞進護心鏡碎片——
時空仿佛靜止。
她看見晶核內部蜷縮著個沉睡的男童，眉眼和林夜白如出一轍。而碎片里的敖因幼子魂魄，正輕輕抱住男童。
「用血涂滿鏡面！」林夜白急喊，「那是唯一能封印……」
何子云咬破手指抹上護心鏡。鮮血滲入的瞬間，鏡面浮現出祖母的殘影：“做得好……現在，看檔案庫地磚……”
她低頭，血瞳穿透地磚，看見下方龐大的水銀池。池中浸泡著無數貼符咒的陶罐，罐口封著寫有“陰羅宗”的朱砂封條。
鬼婆的虛影在晶核里瘋狂沖撞：“何素心！你死了還要困住我？！”
祖母的殘影微笑消散，最后指向某只陶罐。罐身的符咒正被水銀腐蝕，隱約露出里面跳動的灰白眼球——玄冥之眼！
6
檔案庫開始坍塌。
何子云搶在鐵梯墜入水銀池前，抓住那只陶罐。鬼婆的尖嘯化作實質音波，震得她耳鼻滲血。
“你以為贏了嗎？”晶核在護心鏡里膨脹，“看看外面！”
血瞳穿透層層廢墟，望見濱海灣的天空——金沙酒店頂樓升起巨大的黑色漩渦，漩渦中心緩緩探出只覆蓋骨甲的巨手。
尸王本體，正在降臨。
隧道出口傳來腳步聲。林夜白渾身滴著泥水站在光芒里，腹部的傷口撕裂見骨，但琥珀色瞳孔亮得駭人。
“拿來。”他攤開手掌，掌心旋轉著微型八卦陣。
何子云將護心鏡和陶罐推向他：“玄冥之眼在罐里，你弟弟的魂在鏡……”
話未說完，林夜白徒手捏碎陶罐！
腐臭的尸液四濺，罐中根本沒有眼球，只有團跳動的黑色肉瘤。肉瘤表面睜開無數復眼，發出嬰兒嬉笑般的尖鳴。
“陰羅宗的蠱王。”林夜白冷笑，八卦陣壓向肉瘤，“我等你很久了。”
蠱蟲在金光中化為灰燼時，檔案庫徹底崩塌。何子云墜向水銀池的剎那，林夜白抓住她手腕：
“閉眼！”
他的皮膚寸寸龜裂，露出底下流轉的金色符咒。磅礴的力量托起二人沖破廢墟，月光下，何子云看見他后背浮現出完整的八卦陣圖，陣眼處嵌著那枚護心鏡碎片。
「我用半魂封印了尸王降臨通道。」他聲音直接在她腦中響起，「但只有十二小時。」
何子云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那張1923年的婚書早已被血浸透，而林夜白的簽名正化作金砂消散。
“你和我祖母……”
“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捂住她流血的左眼，“現在，去解決我們的事。”
晨光中，金沙酒店的黑色漩渦逐漸閉合。而城市另一端，圣淘沙海底升起血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