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

賣嗎？！

這石破天驚的四個字，如同天雷，精準地劈在了蘇晚晚的天靈蓋上。

她緩緩地，緩緩地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位ID叫【有容乃大】的女戰士。

這位姐，ID很謙虛，但身材……簡直是ID的3D實體化。她扛著那把比門板還寬的巨劍，眼神灼熱得像是要把自己和肩上的蝴蝶一起打包放進她的游戲背包里。

蘇晚晚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些人……是活人？

他們身上沒有之前那個無面客帶來的、令人靈魂戰栗的非人感。相反，他們吵吵嚷嚷，充滿了某種……異常鮮活的愚蠢氣息。

“姐們兒，開個價！老娘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剛從新手村被一只雞追殺了三條街，太晦氣了！急需一只金閃閃的寵物轉轉運！”【有容乃大】的聲音豪邁得能震落屋檐的灰。

然而她話音剛落，一個頂著【貧僧法號帥哥】ID的光頭壯漢擠了上來，他雙手合十，一臉莊重：

“女施主此言差矣！此等神物，豈是‘寵物’二字可以形容？依貧僧看，這分明是開啟隱藏任務線的關鍵信物！”

說著，他對蘇晚晚擠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wink：“這位美麗善良的NPC小姐姐，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比如送信、尋人、或者手撕個把邪神之類的？”

蘇晚晚：“……”

NPC？

這兩個字母，如同閃電，瞬間擊穿了她混亂的思緒，將所有線索串聯成了一個荒謬到極點的可能性。

她，一個在末日艱難求生的路邊攤主。

在這些人的眼里，成了一個……發布任務的工具人？

不等她開口，更多的人涌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聲音仿佛能掀翻她的餐車。

“都讓讓！都讓讓！生活職業玩家來了！讓我用【宗師級鑒寶術】看看！”一個ID叫【我褲子動了】的瘦高個掏出個放大鏡，對著那只金色蝴蝶猛照。

三秒后。

“臥槽！【？？？的祝福】，品級，【神話】！效果，【？？？】！備注，【直視我，崽種】！！”

人群，瞬間死寂。

下一秒，爆發出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喧囂！

“神話級！！！”“開服第一天就出神話級道具？這游戲爆率這么高的嗎？！”“‘直視我，崽種’？嘶……這備注，好特么帶感！不愧是神話級道具，連備注都這么囂張！”“都別吵了！”【有容乃大】一劍柄頓在地上，震得沙地一顫，“小姐姐！這東西怎么才能得到？開條件吧！只要我【霸業】公會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蘇晚晚看著這群人，他們臉上狂熱的表情，和當年公司老板在年會上畫大餅的樣子，不能說毫無關系，只能說一模一樣。

賣？

她倒是想啊！可這玩意兒跟長在她身上似的，她連怎么收起來都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想起了自己作為乙方時，面對甲方提出“logo要五彩斑斕的黑”時那套標準話術。

她緩緩抬眼，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疏離的微笑，用一種空靈的、仿佛來自云端的聲音緩緩開口：

“它，是初始的饋贈，亦是終末的見證。”“不可言說，不可交易，不可遺棄。”“它……是我的一部分。”

這話一出，玩家們再次安靜了。

他們面面相覷，臉上狂熱的貪婪，逐漸轉變為一種恍然大悟的敬畏。

“靈魂綁定！！！”“我就說！神話級道具怎么可能隨便交易！”“‘是我的一部分’……我懂了！這個NPC小姐姐，絕對是某個神明在人間的分身！是我們這條主線任務的終極引導者！”“快看官網！官網出公告了！”

一個玩家激動地舉著一個虛幻的藍色面板，上面赫然寫著：

【《深淵OL》緊急公告：恭喜玩家發現首個傳奇級NPC‘薪火的女巫’，開啟世界級任務前奏——‘最初的食客’！勇敢的冒險者們，去探索吧！去發現吧！女巫的烤爐里，藏著世界的秘密！】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蘇晚晚的肩膀，轉移到了她面前那臺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生銹的烤爐上。

以及，烤爐旁那個夾在鐵夾子里，散發著微光的菜單。

【閃光的魷魚須（學徒級）】【描述：來自失落之海的普通食材，食用后有極低概率讓你回憶起自己是如何在工作中過勞死的。】【售價：一聲真誠的贊美。】

玩家們的表情，精彩紛呈。

“過勞死？這什么鬼效果？吃了會掉血嗎？”“低概率……懂了，這是拼臉的DEBUFF！高風險高回報！”“不對！你們看售價！‘一聲真誠的贊美’？這游戲也太良心了吧！不要錢的嗎？”“我來！我來第一個！”

一個ID叫【一拳一個嚶嚶怪】的男青年搶先一步，他梳著油光锃亮的中分頭，穿著一身騷包的粉色西裝，看起來不像冒險者，倒像是來相親的精神小伙。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蘇晚晚，擺出一個自以為深情的姿勢。

“啊！美麗的小姐姐！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NPC！你的眼神，就像這深淵里的星辰，雖然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點亮了這個絕望的世界！請務必，給我來一份閃光的魷魚須！”

【叮。】腦中，冰冷的系統音響起。【檢測到贊美，真誠度：0.01%。理由：只是想白嫖。】

蘇晚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抱歉，你的贊美，不夠真誠。”

【一拳一個嚶嚶怪】的笑容僵在臉上：“啊？不是，小姐姐，我這還不真誠？我……”

“滾開！油膩男！”【有容乃大】一把將他推開，“看我的！”

她走到攤前，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晚晚，沉默了三秒，然后，用盡全身力氣，從丹田處發出了一聲怒吼：

“臥槽！！！！！！”

蘇晚晚被吼得一個激靈。

只聽【有容乃大】繼續吼道：“這游戲也太牛逼了吧！這NPC的建模！這皮膚的質感！這眼神的交互！這隨機觸發的任務！絕了！我吹爆！《深淵OL》是我這輩子玩過最牛逼的游戲！不接受反駁！”

【叮。】【檢測到贊美，真誠度：99.9%。理由：發自肺腑的游戲熱愛。】【贊美已收取。請為客人烹飪‘閃光的魷魚須’×1。】

蘇晚晚：“……”

不是，這都行？！

她麻木地拿起一串魷魚，拍在了烤網上。

熟悉的“滋啦”聲響起，但這一次，她沒有再用那封已經燒完的辭職信。她只是熟練地翻動著魷魚，然后，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自己剛剛發出的那條“差評”。

意念一動，鹽罐微微發光。

她捻起一小撮泛著黑光的“怨念之鹽”，輕輕撒了上去。

魷魚的香氣，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那不再是單純的焦香，而是混雜著一種……讓所有打工人心頭一緊的，屬于周一早晨的氣息。

“您的魷魚，好了。”蘇晚晚將烤好的魷魚遞過去。

【有容乃大】興奮地接過，看也不看，直接一口咬下！

“唔！好吃！又香又……”

她的話，戛然而止。

下一秒，【有容乃大】的身體，猛地僵住。

她那雙銅鈴大的眼睛，瞬間失去了焦距，變得空洞無神。她手中的巨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其他玩家都看呆了。

“大姐頭？你怎么了？”“掉線了？”“不是吧！這魷魚有毒！！”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時，【有容乃大】突然動了。

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雙手，放在面前，十指開始以一種極高的頻率，瘋狂地敲擊著空氣。

那姿勢，無比標準，無比熟練。

赫然是在……打字？

同時，一個虛幻的對話框，從她頭頂冒了出來，里面的文字瘋狂滾動：

“李總，您要的PPT第三版修改稿我馬上好！”“在改了在改了！別催了！”“這個logo真的不能再大了啊！”“好的甲方爸爸！沒問題甲方爸爸！”“我沒事，我很好，我還能加……班……”

說到最后一個字，【有容乃大】“撲通”一聲，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躺在沙灘上一動不動，頭頂上還飄著三個大字：

【-1s】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玩家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大腦陷入了集體短路。

許久，那個叫【我褲子動了】的瘦高個，用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我……我靠……”“這……這是什么？”“回憶起自己是如何在工作中過勞死的……原來是這個意思？！”“這不是DEBUFF！這踏馬是動畫演出啊！”“精神攻擊！這是直擊靈魂的精神攻擊！太炫酷了！！”“你們看大姐頭的狀態欄！多了一個【神性疲勞】的buff！效果是：全屬性降低5%，但對精神類攻擊抗性提升10%！持續十分鐘！”

“神技啊！！！”

人群，再一次，炸了！

他們看向蘇晚晚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對一個普通NPC的好奇，而是像在看一個行走的、能產出各種神奇道具的……超級寶庫！

“小姐姐！我也要！給我來一份！我保證我的贊美無比真誠！”“還有我！我排隊了！”“我要十串！我今天就要把精神抗性刷滿！”

看著瞬間陷入瘋狂的玩家們，蘇晚晚的表情依然平靜，內心卻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這些人，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但，他們似乎……很有用。

就在這時，遠處的深淵森林中，傳來一聲凄厲的、不屬于人類的尖嘯！

一股腥臭、濕冷的氣息，如同潮水般用來。

森林的邊緣，一棵“巨樹”上的捕蠅草，被某種巨力從內部撕開！

一只體型堪比小貨車、渾身長滿滑膩觸手、觸手末端還連著一顆顆眼球的怪物，嘶吼著，沖出了森林，直奔餐車而來！

它的每一顆眼球里，都倒映著蘇晚晚的餐車，充滿了貪婪與渴望！

【叮！】系統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警告：‘貪食的凝望者’已被‘辭職之火’的氣息吸引！】【已觸發緊急任務：‘攤位保衛戰’】【任務目標：在‘貪食的凝望者’抵達前，用現有的食材，制作出能‘喂飽’它的食物。】【失敗懲罰：您的攤位和您，都將成為它的甜點。】

蘇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而她身邊的玩家們，在看到那只怪物的瞬間，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臥槽！世界BOSS！！”“觸發世界任務了！兄弟們，抄家伙！”“保護NPC！保護我們未來的神裝供應商！”“【霸業】公會所屬！全體都有！為了部落……呸，為了小姐姐！”

【有容乃大】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抄起巨劍，遙指怪物，振臂高呼：

“兄弟們！全服首殺！我來了！！”

蘇晚晚：“……”

看著這群嗷嗷叫著、主動沖向那只光是看一眼就讓人san值狂掉的怪物的“勇士們”。

她默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烤爐上僅剩的幾串生魷魚，又看了看鹽罐里那幾粒珍貴的“怨念之鹽”。

喂飽它？

用這幾串魷魚，喂飽一頭卡車那么大的怪物？

等等。

食材……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那群玩家的背影，落在了那只奔跑而來的“貪食的凝望者”身上。

誰說……食材，一定要是魷魚呢？

烤爐……不是可以處理任何有機物嗎？

一個大膽到瘋狂的念頭，在蘇晚晚的腦海中，緩緩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