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知穿著黑色外套，雙手隨意插在兜里，踏著路燈昏黃的光暈不緊不慢地走近。

那光自他背后氤氳開來，將他的身影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點點拉長，愈顯孤峭。

孟云舒獨自坐在長椅一端，晚風裹挾著涼意鉆入衣領，即使裹著外套也禁不住微顫。

她雙臂交環，將自己抱得更緊了些，目光沉靜地落在那抹靠近的身影上。

偶有往來的情侶投來探尋的視線，旋即又融入夜色。

腳步聲停駐。

江行知在她面前站定，微弱的光源下，他的面容一半隱在濃稠的夜色里，神色難辨。

他只用低沉的一個字下達指令：“走。”眼神示意她跟著，方向是深處那片寂靜的江大銀杏林。

孟云舒微微一怔，抬起頭看他，聲音放得很輕，帶著遲疑：“要去里面嗎？里面……都是情侶。”

光線模糊，她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細微的波動。

“所以呢？”他挑眉反問，語氣是慣常的淡漠，聽不出絲毫波瀾。

孟云舒沉默地垂下眼瞼，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起身跟上。

她刻意落后一步，維持著幾乎剛好一人的距離。

視線緊鎖住他挺直的背影，不敢亂瞟半分。

密林深處，細碎的、令人耳根發熱的私語與喘息聲無所遁形地鉆進耳朵。

她只能把頭顱壓得更低，躲避著那些羞于見人的角落。

一段無言的穿行后，江行知在一棵虬枝盤結的老銀杏樹下停步，于長椅落座。

孟云舒沉默地挨著他坐下。

又是一個光線幾乎被吞噬的角落，只余下疏淡的月光和零碎星光勉強勾勒出彼此的輪廓。

他的神情，依舊如同籠罩在薄霧之后。

“你想聊什么？”冷冽的嗓音劃破沉寂，不帶絲毫情感溫度。

孟云舒咬了咬下唇，纖細的指節不安地絞纏在一起，聲音如同蚊蚋：“你……今天親我，是不是……還喜歡我？”

字句被她小心翼翼擠出，仿佛耗盡了所有勇氣。

空氣凝滯了幾秒。

耳邊陡然響起一聲嗤笑，輕淺，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諷意。

猝不及防地，他傾身靠近，冰涼的指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勾起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臉，迎上那驟然逼近的氣息。

借著月華，孟云舒終于看清了他眼底的神色——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眼神里翻滾著濃稠的譏誚。

他的指腹放肆地在她細膩的頰側摩挲，吐出的字句卻像淬了冰的針：

“親你就是喜歡你啊？”他低笑一聲，俯視著她窘迫的臉，“你這么漂亮，誰不想嘗嘗滋味？送上門的好事，哪個男人會拒絕？”

話音未落，一個輕佻的吻已烙在她的臉蛋上，戲弄的意味昭然若揭。

“你！”

縱然性子再隱忍，遭此赤裸裸的調戲也足以點燃怒火。

孟云舒猛地瞪大眼睛，胸口劇烈起伏，死死按捺住掌心想要揮出的沖動。

江行知松了手，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嘖，重新靠回粗糙的樹干。

嘴角掛回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弧，話語冰冷如初：“受不了？可以走啊，離我遠點，別礙眼。”

他一副全然無謂的姿態。

月光如銀練流淌，一縷清輝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微微泛白的側臉上，襯得整個人愈發孤高清冷，連幾縷垂落的發絲都暈染成朦朧的銀色。

孟云舒垂著眼瞼，沉默了足足十秒。

就在空氣緊繃得快要斷裂時，她忽地抬起眼，直視著他，清晰地吐出三個字：“我愿意。”

江行知唇角的弧度一僵，那副漫不經心的面具裂開一道縫隙。

他下意識坐直了身體，皺起眉峰：“我說了，只是玩玩，這你也愿意？”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探究。

“我愿意。”她目光清澈而堅定，毫不退縮地迎視他。

江行知眼中玩味的輕浮漸漸散去，瞳孔深處似乎有什么極細微的東西在涌動。

他沉默了數秒，神色晦暗不明，最終卻又重新勾起一抹復雜的笑意，“好啊，既然你想玩，那也行。”

話音未落，長臂已猝然伸出，緊緊攬住她柔軟的腰肢。

不容反抗的力量將她整個人帶入懷中，緊接著，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強勢，不容置疑地覆上了她的唇瓣。

孟云舒低呼一聲，跌坐在他堅實的大腿上。

過于親密的姿勢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她幾乎是本能地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被動承受著那洶涌而至、幾乎要掠奪她所有呼吸的吻。

唇齒糾纏間，意識都開始模糊。

直到，他寬大的手掌帶著夜風的涼意，猝不及防地從她衣襟下擺探入，冰涼的觸感驚得她渾身劇烈一顫。

那冰冷而執拗的探索還在毫無顧忌地向上移動，目標直指她胸前最柔軟的禁地……

孟云舒霍然睜大雙眼，殘留的理智發出尖銳警報。

她慌亂地抬手，死死按住他那還在放肆游移的手掌，用盡全身力氣阻擋它的軌跡，聲音因急促的喘息而破碎：“不、不可以。”

江行知的動作驟然停頓。

他緩緩松開禁錮，將手從她的衣衫下抽離，眉心微微蹙起。

孟云舒雙頰如同火燒，羞赧和緊張讓她語無倫次：“這……還在外面……”

江行知聞言，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輕笑，倒也沒再堅持。“行，”語氣又恢復了那種無所謂的調調，“那算了。”

隨即利落地放開了她，站起身來。

算了？什么算了？

孟云舒慌忙跟著站起，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的袖口，指尖微微顫抖：“那……我們現在……算是什么關系？”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她那張因羞窘而緋紅的小臉上，薄唇微啟，吐出的字眼冰冷而精準：“說了玩玩，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或者……”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眼神帶著審視，“你想做我的地下情人？也行。”

地下情人？！

孟云舒如遭雷擊，眼睛瞬間睜圓，巨大的震驚蓋過了羞赧——

她在他眼里，是這般見不得光的存在嗎？

她那副呆愣、難以置信的模樣，落在江行知眼中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稚氣。

他眸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重新俯身，又是一個輕佻的吻落在她微涼的頰邊，灼熱的呼吸故意拂過她敏感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蠱惑般的危險：

“怎么，不愿意？剛才不是……還說喜歡我么？”他刻意放慢語速，仿佛在品嘗她每一個細微的掙扎。

孟云舒狠狠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絲血腥的鐵銹味。

幾乎是咬著牙，她從齒縫里擠出一個字：“行。”地下情人也罷，這似乎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哪怕它有毒、帶刺。

她堅信總有能撥云見日的一天。

江行知眼底清晰地掠過一絲意外——他只是隨口拋出這個羞辱性的選項，卻沒料到她會真的點頭。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

意外的漣漪很快壓下，一絲掌控一切的快意迅速占據上風。

他立刻擬定規則，姿態強橫：“第一，我們之間的關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外人面前，你可以營造你在追我的假象。

第二，記清楚本質——我們只是游戲，我有權隨時結束，期間我有和其他人接觸的自由，但你不準，結束之前，你只準有我。”

“第三，”他目光銳利地鎖住她，“你要隨叫隨到，履行女朋友的一切義務，但我——不需要承擔任何男朋友的責任。”

他拋出最后通牒，一字一頓地強調：“孟云舒，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這所謂的約法三章，條款之霸道，堪稱空前的不平等條約。

孟云舒心中苦笑，苦澀地將它命名為江式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