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步離開教堂，汶猜跟在林瑞身后，不停地碎碎念：

“這個洋和尚！歪心思真多！昨晚就發現我們，愣是憋著！”

“老板，俄國佬不能信！說不定是圈套！”

“我就沒見過和尚端獵槍！”

“老板……”

…

林瑞坐進駕駛座，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老板，這洋和尚……”

“那叫‘神父’。”林瑞發動引擎。

“管他叫什么！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車輪碾過坑洼的土路。

汶猜見林瑞沒說話，左思右想，還是問了出來：

“你真的打算幫他做那件事？”

“嗯，我決定了。”

“我覺得，相當危險！”

“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哪件不危險？”

“可是……”

“別可是了，沒問題的，相信我！”

聽到“相信我”，汶猜沒再說話。

這三個字像魔咒，自己對此，深信不疑。

林瑞單手扶住方向盤，另一只手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他感覺頭痛欲裂。

神父的要求和自己不謀而合。

與其夾縫生存，不如一了百了。

車在殯葬館門口停下，林瑞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點。

汶猜蜷在副駕駛座位上，鼾聲如雷。

被林瑞一拍，猛地抖了個激靈，睡眼惺忪，一副不知道身在哪里的樣子。

“下車！醒醒神！”

汶猜晃晃腦袋，二人一前一后，走進前廳。

告別廳的誦經聲穿過庭院，低沉又單調。

素萬家的超度鬧劇，今天是最后一天。

烏泰癱坐在藤椅打盹，舊薄毯胡亂蓋在腿上。

開門聲驚醒了烏泰，抹了抹臉，小眼睛布滿紅血絲。

“祖宗！”他掀開毯子，站起身來：“兩天了！專門半夜出去！我這心懸得……你們倆到底在忙活什么？”

“沒什么，趕緊去休息吧。”林瑞摟過烏泰的肩膀。

“不行！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

林瑞沒理會嘮叨，目光看向告別廳。

誦經的僧侶們閉著眼，心無旁騖。

告訴烏泰也沒什么不妥，事情到了該了結的時候。

他的下巴朝儲藏室方向一努：

“咱們去那邊說。”

烏泰立刻會意，汶猜也緊隨其后。

三人將儲藏室門緊閉，林瑞背靠著門，將這兩天的行動盤托出。

當然，也告訴他，自己正在找一份有價值的圖紙。

但是今晚，卻撲了個空。

烏泰越聽眉頭鎖得越緊：

“所以，你現在是要……”

“要給金蛇會送份大禮，上次跟你說過，要他們黑吃黑。”

“真要這么干？找到替罪羊了嗎？動俄國佬的貨，伊萬不會放過我們！”

烏泰壓著嗓子尖叫，臉上肥肉顫抖。

“已經用不上什么替罪羊，現在……”

林瑞剛開口，后半截話卡在喉嚨里。

儲藏室瞬間安靜下來。

汶猜剛要說話，被林瑞擺手制止。

他悄然將耳朵貼上門板，聽到極其細微的“嘎吱”聲。

門外有人！

屋內氣氛極度緊張，烏泰一動不敢動，汶猜的右手緩慢滑向腰后，握住槍把。

林瑞肌肉繃緊，屏息靜氣，猛地拉開房門——

一個瘦長的身影猝不及防。

男人原本伏在門上偷聽，現在被抽空，踉蹌一下，才勉強站直。

剛想狼狽逃竄，被林瑞一把抓進儲藏室。

咚！

房門關上。

光線之下，三人看清偷聽者——

是那個糾纏甘雅探員的爛人！

汶猜沖過來，將他摔進墻角的紙船堆里。

男人扭曲著臉，威脅道：

“哈！你們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俄國佬的教堂！還有金蛇會！”

林瑞蹲下身，打量著男人：

“昨晚，是你跟蹤我？”

對方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話已經證實了林瑞的猜想。

只見男人伸出五根手指，貪婪又恬不知恥，聲音尖利起來：

“給我這個數做封口費！不然……我就把你們的密謀賣給俄國佬！再賣給金蛇會！兩邊都夠我遠走高飛……”

“飛你媽！”

汶猜撲上來，揪住男人撞上墻壁，順勢又給了一拳。

“嗷——！”

慘叫聲剛沖破喉嚨，就被汶猜用一大團黃絨布狠狠塞了回去。

“唔唔唔——！”

男人眼珠瞪得溜圓，嘴里塞著絨布，身體瘋狂掙扎。

烏泰喘著粗氣，從旁邊散落的工具堆里，麻利地扯出幾圈麻繩。

單膝跪地，和汶猜一起綁住男人的雙手，一邊勒緊繩扣，一邊低聲咒罵：

“不知死活！還敢敲詐？！我這捆法，佛祖都夸專業！”

繩子深深勒進皮肉。

“唔唔唔——！”

捆好后，汶猜又朝著男人腹部給了一拳：

“上次就想揍你！打女人？算什么東西！”

男人身體弓成蝦米，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眼神從貪婪轉為恐懼，只剩痛苦抽搐。

“唔……唔唔……”

三人蹲在地上，三雙眼睛齊齊盯著男人。

“老板，殺了吧！這種爛人不值得浪費一顆子彈，干脆用刀！”

汶猜活動粗壯脖頸，咔吧咔吧輕響，反手從后腰抽出一把寬刃短刀。

烏泰一邊檢查繩結一邊說道：

“我看行，爐子都是現成的，干脆燒成一把灰，往紅樹林水道一撒，神不知鬼不覺！”

聽到烏泰的話，男人瞬間僵直，緊接著，掙扎得更加劇烈。

眼白上翻，喉嚨里發出焦急的嗚嗚聲。

林瑞站起身，默不作聲。

透過窗戶，瞥了眼告別廳方向。

僧侶們盤腿而坐，超度的誦經聲隱隱約約。

人多眼雜，不是好時機。

他想起暴雨中，男人口口聲聲喊甘雅“老婆”。

既然是探員的丈夫，應該也是從春武里來到邦拉蒙。

眼下，只知道這點社會關系，貿然殺掉，不知道會不會惹來麻煩。

林瑞決定，先留下他的性命。

明天，去警局找甘雅打探一下情況，再做判斷。

他雙手抱在胸前，俯視著地上這灘絕望的爛泥。

這個節骨眼，不能有任何不穩定因素。

“汶猜，把他的腳也捆上，關在這里，一定要看住！”

烏泰直起身，捏著下巴，困惑地看向林瑞。

汶猜收起短刀：

“老板，確定不殺？”

“捆結實點兒，別讓人跑了。”

儲藏室里，三人站立，墻角的男人抖如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