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渴望的,就是宋芷薇能回來,陪在她身邊。
“再看看吧。”
宋芷薇抬起頭,語氣依舊平淡。
五年前,謝玲玲幫著奶奶逼她出去的場景,到現在她都記得清楚。
那天下著細雨。
母親站在門口:“芷薇,你必須走,這是為你好。”
她不明白,為什么親生母親會站在老太太那一邊。
她不像從前那么怨恨母親了。
可那些傷,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謝玲玲還想勸,抬頭看見幾位重要客人進了門,只能放開女兒的手,小聲叮囑。
“老太太好歹是你名義上的奶奶,不管她以前對你咋樣,香你得上,眼淚你也得流幾滴,起碼得有個樣子。”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眼角余光掃視著門口那幾位身穿深色西裝的客人。
謝玲玲不敢冒險,更不敢讓女兒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半點差錯。
她知道宋芷薇倔強,也清楚她對周家、對老太太沒有多少感情。
他們這個圈子里,最看重表面規矩,尤其是孝道。
像宋芷薇這種身份特殊的孩子,要是表現得冷冰冰,外人知道了,只會說她沒良心。
謝玲玲深知這些潛規則。
所以她寧愿女兒委屈一點。
宋芷薇走進了靈堂,一眼看見周豐邑,便輕聲喊了句:“周叔叔。”
靈堂里燭光搖曳,檀香繚繞。
黑白遺像掛在正中央,老太太安詳地笑著。
宋芷薇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身上。
周豐邑正低頭整理花圈的緞帶。
聽見聲音后微微一怔,這才緩緩轉過身來。
她十歲那年父親去世,爺爺奶奶也早沒了,沒人管她,才被接到周家。
那一年,她還在讀小學四年級。
親戚們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愿承擔撫養責任。
最后是周豐邑,看在妻子謝玲玲的份上,勉強答應將她接到家中。
這個繼父對她談不上疼愛,也不算虐待。
他從不曾打罵她,也不會刻意刁難。
但也不會主動關心她冷不冷、餓不餓。
真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看不見”。
很多時候,他就像當她不存在。
周豐邑見她進來,愣了幾秒,勉強笑了笑。
“回來啦。”
“嗯,來給奶奶上柱香。”
宋芷薇回答得很平靜。
她說完便轉身走向供桌。
“好孩子。”
宋芷薇跪在墊子上,認認真真地上了一炷香。
輪到該哭的時候,她腦子里突然閃出一幕。
剛來周家那天,老太太把她摟在懷里,摸著她的頭發,笑瞇瞇地說:“我們小芷薇耳垂大,以后一定有福氣。”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奶奶”,還有些拘謹。
可老太太一見到她,就張開雙臂把她攬進懷里。
那一刻,她曾以為,自己終于有了家。
旁邊有位客人見她眼眶發紅,便走過來遞上一張紙巾,輕聲說道:“你是玲玲女兒吧?好些年沒見了,這次回來肯定是為老太太送最后一程,真是懂事。”
那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士,穿著素雅的黑色旗袍。
宋芷薇接過紙巾,輕輕擦了擦眼角,低聲說:“謝謝您。”
“五年沒見,你出落得越發標致了。”
宋芷薇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隨即抬起頭,仔細打量了眼前人一眼。
她這才慢慢回想起來,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婦人是盛夫人。
盛家在濱海,那可是數一數二的豪門望族。
世代經商,人脈深遠,根基深厚,幾乎無人能及。
無論是政界還是商界,提起盛家,無人不肅然起敬。
而盛夫人作為盛家的當家主母,平日里極少出現在公眾場合,行事低調。
宋芷薇正想回應幾句客套話。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
“媽,咱們該走了。”
她心頭一緊,立刻回過頭去。
視線剛轉過去,便正好撞進一雙褐色的眼睛里。
那男人生了一雙極有神的眸子,眉骨高挺,眼神深邃卻明亮。
他的臉型輪廓清晰,線條利落,鼻梁挺直,一側鼻翼下有顆小痣,莫名多了幾分野性的味道。
他穿著黑色襯衫,袖口隨意卷起,一只手搭著外套,肩寬腰窄。
整個人看起來既隨意又貴氣十足。
他目光掃過她時,看似不經心,卻又像在默默打量。
宋芷薇低下頭,睫毛微顫,一時間拿不準該不該開口打招呼。
畢竟盛家這位大少爺盛京御,出了名的冷淡難纏。
她思忖片刻,終究選擇了沉默。
倒是盛夫人對她笑了笑。
她語氣溫柔地開口:“芷薇啊,我和京御先走了,你保重。”
“嗯,您慢走。”
宋芷薇輕聲回應。
她依舊沒有看向盛京御,只是微微抬起頭,禮貌地對盛夫人點了點頭。
等到兩人走遠,宋芷薇才悄悄松了口氣。
葬禮結束,謝玲玲處理完所有事務,一一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才終于抽出空來。
她走到宋芷薇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我帶你去客廳坐會兒,別一個人杵在這兒了。”
兩人并肩往客廳走去。
山水樓閣這棟別墅極為寬敞。
除了周豐邑一家,這棟別墅里還住著周予策。
他是周老太太最小的兒子的兒子,年紀比她稍長,性格沉穩,極少露面,卻一直留在這里。
周老太太一共五個孩子,三女二男。
長女遠嫁海外,極少歸國。
次女便是宋芷薇的母親,已故多年。
幼女如今住在城東,偶爾回來探望母親。
兩位兒子中,大兒子周豐邑坐鎮家族企業,執掌大局。
小兒子周予衡早年留學,如今定居國外,只留兒子周予策留在濱海,替他照應家族事務。
周予策是她晚年得的兒子,從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養大。
宋芷薇跟著謝玲玲進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周予策。
他低著頭在看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她眼神微微一暗。
正準備找個角落坐下,眼角卻忽然掃到旁邊的周濯鄴。
身體瞬間僵了一下,她趕緊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低聲叫了句:“大哥。”
周濯鄴翹著二郎腿,目光從手機上抬起,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宋芷薇早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