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沒死一眼能看得出來，盆栽里的花都蔫吧了。

種在地上的也是葉子枯黃，顯然活不了多久，但這大概不是人禍，而是天災。

老天爺的鍋。

章程臉色一再變化，明眼人都能看出怒氣蒸騰。

他在這里站了許久，沒有一人敢上前搭話。

一直到晚上，向飛揚訓練完回來，看到章程杵在那COS電線桿子，嘆了口氣，一瓶冰紅茶貼在他臉上。

“別氣了，這里沒監控，查不到誰干的。”

章程聞言，轉過身，低聲道：“謝了，沒你幫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向飛揚不在意，揮揮手笑道：“那有啥，總歸是要處理的。”

回到寢室，阿姨看到兩人，著急問道：“那花園里……？”

向飛揚咧嘴一笑：“沒事兒阿姨，我們自己能處理好，麻煩您立個告示，別讓其他人進去了。”

他肘了肘章程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他養這花養了很久，打掃起來蠻麻煩的。”

李紅娟點點頭，沒有在意。

十點，宿舍樓吵鬧依舊，耳邊全是拖鞋的趿拉聲，樓上傳來雞飛狗跳的喧嘩與躁動。

十一點，人影間歇，阿姨照常尋房，看到向飛揚兩人，捧起手中的本子皺眉問道：

“王偉光沒來嗎？”

搓屏幕的兩人愣了一愣，齊齊搖頭。

阿姨旋即在本上勾畫幾下，道：“奇怪了，他應該早就到校了啊。”

向飛揚似乎想起了什么，打開綠泡泡念道：“他這學期好像要退宿，在外面租房，沒通知您嗎？”

阿姨湊近手機看了一眼，點點頭。

“噢……你們讓他請個假，要輔導員的批準才行。”

體科院的住宿要求沒有其他學院那么嚴格，因為集訓或比賽的緣故，有二級證的運動員可以不強制住宿。

輔導員批準，通知阿姨即可。

“好嘞阿姨，我們這就通知他。”

章程笑笑，看到阿姨走出去，臉色瞬變，問道：“你來通知還是我來通知？”

向飛揚聳聳肩：“隨意，有什么區別嗎？”

章程瞇起眼，頃刻間，又掛上笑容。

“也是。”

十二點。

許多人在外面浪完回來，夜黑風高，趁著無光的夜色，上下其手，頗有一番別樣情趣。

經過后庭，捂住鼻子，瞬間萎了，匆匆告別。

吵鬧幾時，喧鬧幾分，都隨著夜幕深重漸漸淡了下去。

兩點。

阿姨熄燈。

三點。

夜深人靜。

章程睜著眼睛，打開手機，眼有血絲如柱，面色比死人還蒼白。

翻了個身，手機落在地上，啪嗒一聲，驚醒向飛揚。

“睡不著？”

“嗯。”

向飛揚裹了層衣服，翻身一躍，痛的他齜牙咧嘴。

打開燈洗了把臉，瞬間睡意全無。

“擔心你那些小花？”

“嗯。”

向飛揚拎起包。

“那就走，出去看看。”

章程爬起來，碎發黏在額頭上。

“好。”

兩人無言，走到后庭，冷風吹過，章程縮了縮身子，遍體生寒。

向飛揚穿過瓷盆，叮鈴哐啷，腳步一滯。

不好意思道：“抱歉，沒注意到。”

章程摸了摸蔫了吧唧的葉子，嘆氣道：“都死了，該扔了。”

向飛揚搖頭：“太大了，扔不出去。”

章程臉上露出一瞬不忍神色，旋即漠然開口。

“敲碎了，分成小塊，行不行？”

向飛揚又搖頭道：“不行，太麻煩了。”

“那怎么辦？”

他將鎬頭扔給章程，道：“葉落歸根，把這些爛葉子埋進土里。”

章程愣了幾秒，眉頭皺一皺。

有些猶豫，拿著鎬子，不知從何處下手，沒力氣地挖著土。

土壤很松，再挖幾下，就能陷進去。

前幾天下雨，土壤里都是水，弄的他渾身濕漉漉的，還帶出一絲土腥氣。

兩個人挖的很慢，挖的很仔細，深怕弄出一點聲音。

但若是說完全沒聲音，那自然是不可能。

章程耳邊全是沙沙聲，泥水匯聚，手指間粘黏無比，雙手顫抖，終于，啪嗒一聲，鎬子摔在地上。

人，也摔在地上。

向飛揚沒聽到，低頭干著自己的活，章程撇了一眼，也沒說話，休息一刻鐘，又站起來。

四點出頭，兩人拍拍手，將地面踏平。

兩人看著自己的杰作，皆是一笑。

章程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點喜色，道：“這樣就好了。”

向飛揚點頭：“你先回去，我再整理一下。”

章程轉頭要走，回過頭，看向向飛揚：“再處理，也蓋不住味道。我們不搞，明天會有人搞。”

見向飛揚沒有理會，他沒說什么，擺擺手，回去睡覺。

沒過幾分鐘，向飛揚翻過墻回到宿舍，已經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

四點半。

兩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沒有訓練，兩人一直睡到太陽高懸也沒起來。

警車鳴笛，開進學校，人聲紛紛，議論四起。

向飛揚睡的淺，聽到聲音，伸個懶腰爬起來，骨頭咔咔作響。

簡單洗漱一下，打開門，陽光正是刺眼，他瞇起眼，手掌遮了遮，走到后庭。

學生匆匆離去，臉露驚恐，看到向飛揚，抓住他的衣服。

“章，章程呢？”

向飛揚疑惑道：“他在睡覺，怎么了？”

那學生喘著氣：“出事了!”

“好像，有人死了。”

向飛揚大驚，身子一抖，聲音高了八度：“有人死了!”

“誰死了？”

那學生慌張地搖搖頭：“不知道，警察不讓我們進去看。”

“阿姨發現的，就在后庭那里!”

向飛揚還想問問，那學生已經跑遠了。

逆著人流，就像從興奮的沙丁魚群里游過去。

終于看到了警戒線，警察忙碌著，看到他喝道：“同學退后!”

“這里不讓進!”

向飛揚尷尬地點點頭，退到一邊，坐在路邊的石凳上。

不一會，背后人影飄過，章程的手搭在向飛揚肩膀上。

輕輕問道：“怎么了？”

向飛揚嘆氣：“真倒霉，好像挖到了。”

“什么東西？”

向飛揚昂起頭，眼神波瀾不驚，看向他的眼睛。

“我們的牛肉粒。”

……

話剛落音，蠟燭火光飄忽，驟然有熄滅之態。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震驚地看向他。

和他嘴邊的牛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