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二十六年四月初五。

咸陽城郊外三里處，一座青磚黛瓦的小院靜靜佇立在官道旁。院墻不高，卻修葺得極為齊整，墻頭爬滿新綠的藤蔓，幾株野薔薇探出墻外，在四月的暖風中輕輕搖曳。院門是尋常的榆木所制，門楣上懸著一塊未經雕飾的素匾，上書“閑云居“三字，筆法灑脫不羈。

正午的陽光穿透院中那棵老槐樹的枝葉，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此時，一陣奇異的香氣從半開的窗欞間飄散而出，混合著花椒的麻、牛油的醇，還有某種從未聞過的辛辣氣息，順著春風飄向官道。

“咕?！?

官道上，一個挑著柴擔的樵夫突然停下腳步，循著香氣望向小院，只見縷縷白煙從屋頂煙囪裊裊升起，在湛藍的天幕上勾勒出誘人的形狀。

“這是何等珍饈？“樵夫喃喃自語，卻不敢駐足太久。咸陽律法森嚴，無故窺探民宅可是要受鞭刑的。

香氣愈發濃郁，竟引得三五個過路的商販也放慢了腳步。就在這時，一陣五音不全卻中氣十足的歌聲從小院中傳出：

“我家的秘制紅油~絕不摻~半點浮沫——“

歌聲忽高忽低，如同醉酒之人信口胡謅，偏又唱得極是投入。

“食后唇齒留余香~更添三分~氣色~！“

官道旁，一位身著褐色麻衣的老者突然抬手，止住了身后隨從的腳步。老者約莫五十歲上下，身形挺拔如松，雖穿著尋常布衣，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身后跟著個四十多歲的文士，眉目清朗，腰間懸著枚玉佩。

“陛...趙公？“文士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老者——實則是微服出巡的始皇帝嬴政——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李斯，寡人在宮中嘗遍天下美味，卻從未聞過如此香氣?！?

李斯正要答話，忽見皇帝眼中流露出孩童般的好奇神色，不由暗自吃驚。自滅六國以來，他已許久未見陛下對事物露出這般神情。

“這歌聲...“嬴政嘴角微揚，“難聽至極，卻唱得如此暢快。走，隨寡人去會會這位奇人。“

院中，陸小凡正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前，哼著自編的小曲，將一片薄如蟬翼的肥牛放入面前沸騰的銅鍋中。鍋下是個精巧的銅爐，爐中幽藍的火焰無聲燃燒——那是系統出品的酒精爐，被他小心地藏在特制的銅制外殼里。

“七上八下...“他默數著秒數，將涮好的肉片蘸上自制的香油蒜泥，送入口中。滾燙的肉片在舌尖綻放出麻辣鮮香，讓他滿足地瞇起眼睛。

一年前，他還是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一場車禍后竟穿越到了秦朝。幸運的是，他不僅獲得了合法的戶籍和這處宅院，還激活了一個名為“時空快遞“的系統。每天清晨，他的枕邊都會出現一個來自未來的包裹。

“今天的包裹真是及時?！瓣懶》侧嬛偲【?，目光掃過桌上的食材：鮮紅的辣椒油、嫩綠的萵筍片、雪白的豆腐，還有系統包裹里附贈的冷凍肥牛和毛肚——在現代再普通不過的食材，在秦朝卻是稀世珍饈。

正當他夾起一片毛肚準備下鍋時，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

陸小凡手一抖，毛肚差點掉在地上。他迅速環顧四周，將啤酒瓶和包裝袋一股腦塞進系統空間，又檢查了一遍內室門是否關嚴——那里放著自行車、電風扇等絕不能見光的現代物品。

“來了！“他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向院門。

門外，嬴政負手而立，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院門上“閑云居“的匾額。李斯站在半步之后，右手不著痕跡地按在腰間——那里藏著一柄鋒利的匕首。

“吱呀“一聲，院門開啟。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出現在門口，身著普通的麻布深衣，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后，面容清秀，眼神靈動。

“這位小兄弟，“李斯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姿態恭敬卻不失氣度，“我們主仆二人趕路匆忙，未帶足銀錢。聞得院中香氣撲鼻，不知可否討口飯吃？改日定當厚報?！?

陸小凡打量著眼前二人。老者雖衣著樸素，但眉宇間的威嚴藏都藏不住；中年人談吐文雅，腰間隱約可見的玉佩顯示其身份不凡。他心中暗忖：這組合怎么看都不像騙子，再說秦法嚴苛，咸陽治安極好，應該沒問題。

“二位客氣了，“陸小凡側身讓路，笑容真誠，“不過是頓便飯，談什么報答。請進吧?！?

嬴政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微微頷首：“小兄弟慷慨，趙某記下了?！?

踏入院中，火鍋的香氣更加濃郁。嬴政的目光立刻被院中石桌上的銅鍋吸引——那鍋形制奇特，中間豎起一道銅片，將鍋分為兩半，一邊是紅艷似火的湯底，另一邊則是乳白色的清湯。湯面上漂浮著紅油、花椒和各種香料，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小兄弟，此乃何物？“嬴政指著銅鍋，難掩好奇，“似鼎非鼎，卻又與尋常炊具大不相同?！?

陸小凡引二人入座，解釋道：“這叫鴛鴦火鍋，是我從...呃，西域商人那里學來的吃法。把食材放進滾燙的湯底里涮著吃，既新鮮又暖和?！?

他麻利地添了兩副碗筷，又從廚房拿出兩個陶杯，倒上自釀的米酒——啤酒是萬萬不敢拿出來的。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碟食材：薄如蟬翼的肉片、翠綠的野菜、雪白的豆腐，還有一碟紅艷艷的蘸料。

嬴政學著陸小凡的樣子，用筷子夾起一片肉放入紅湯中。肉片在沸騰的紅油中翻滾幾下就變了顏色，他小心翼翼地撈出來，蘸了蘸面前的紅油碟。

“嘶——“

肉片入口的瞬間，這位橫掃六合的帝王猛地瞪大眼睛，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額頭立刻滲出細密的汗珠。

“此物...此物...“嬴政張口結舌，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辣到了吧？“陸小凡趕緊遞上米酒，“第一次吃火鍋都這樣，喝口酒壓一壓。“

嬴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卻仍止不住吐著舌頭，那模樣哪還有半點帝王威嚴，活像個被燙著的孩童。

“小兄弟，此'火鍋'中加了何物？竟如此...如此...“嬴政喘著氣問道，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是辣椒，“陸小凡解釋道，“一種海外傳來的香料，比茱萸更帶勁。“

“辣椒？“李斯敏銳地抓住關鍵詞，眉頭微皺，“在下遍覽群書，從未聽聞此物。不知產自何方？“

陸小凡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辣椒是明朝才傳入中國的，秦朝哪有人知道這個？他急中生智，干笑兩聲道：“這個...是我從西域商人那里買的稀罕物，可能叫法不同。據說產自極西之地，要翻過雪山，渡過大海才能到達?！?

嬴政已經緩過勁來，又夾起一片肉，這次有了經驗，小口品嘗起來。麻辣過后，牛油的醇香和肉片的鮮嫩在口中綻放，讓他眼睛一亮：“妙！初嘗辛辣，回味卻香醇無比。小兄弟，不知如何稱呼？“

“我叫陸小凡，您叫我小凡就行?！?

“陸小凡...“嬴政若有所思地捻著胡須，忽然吟道：“陸闊風輕云自散，小亭花暖月長明，好名字?！?

陸小凡正喝著米酒，聞言差點嗆到——在秦朝夸韓國陸氏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連忙擺手：“趙公說笑了，如今大秦一統天下，四海升平，我這名字就是個代號而已。“

嬴政聞言大笑，笑聲洪亮如鐘：“說得好！來，敬大秦一杯！“

三人舉杯共飲。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在石桌上灑下點點金光。銅鍋中的紅湯依舊沸騰，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三人各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