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晰的不耐煩的輕嘖,并非來自小隊的任何一人,而是從半空中那片水汽氤氳處傳來。
那只正得意嘶鳴、準備再次俯沖的蝕光蛾,身體毫無征兆地一僵。它那覆蓋著塵埃鱗粉的翅膀,像是被無形的吸力拉扯,猛地向內塌陷、收縮!
緊接著,它整個身體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緊,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瞬間被壓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滴著渾濁粘液的肉球,“啪嗒”一聲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片塵埃。它撒出的鱗粉,在接觸到白光領域前,就詭異地凝結成水珠,無力地墜落。
另一只被阿健撞傷、正在地上掙扎的蝕光蛾,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無聲無息地癟了下去,剩余的所有異獸也都以奇妙的方式溶解,只留下散落一地的晶體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昭示著剛剛還有十幾只的異獸對他們虎視眈眈。
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窒息。
森林邊緣那道冰冷的掠影豹氣息,也在阿溺那聲“嘖”響起的瞬間,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悄無聲息地遠遁,再無蹤跡。
死寂。
只有裝甲車殘骸燃燒的噼啪聲,以及人類的喘息聲。
阿健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地上那兩團不成形的蛾子殘骸。娜塔莎·伊萬諾娃脫力般軟倒,雙手仍勉力維持著光球,她的臉上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敬畏與茫然。
雷恩的震撼最為強烈,他親眼“看”到了——在SAW的感知中,那兩只異獸和剩下被溶解的異獸中體內的水分子一下子被摧毀和抽離,是在一瞬間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偉力徹底讓異獸內!這絕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種異能!
阿溺依舊坐在水泡墊上,仿佛只是隨手彈飛了兩只惱人的飛蟲。祂又摸出一顆糖米球,慢條斯理地放咬下一塊,腮幫子微微鼓起。然后,祂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雷恩身上。
雷恩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呼喊,而是用最直接的動作表達意圖。他先是指了指地上那兩具晶簇巨象龐大的尸體,又指了指巨象——它的尸體里通常蘊含著高純度的綠晶核心。
接著,他動作有些僵硬地從自己戰術腰帶上,解下一個沾著血污的、鼓鼓囊囊的小皮袋,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口。
皮袋里,幾顆拇指大小、散發著柔和綠色光暈的晶體露了出來,正是這個世界通用的貨幣——綠晶,廢土的硬通貨。
雷恩雙手捧著皮袋,朝著阿溺的方向高高舉起,眼神懇切,微微躬身——這是廢土上表示交易和最高敬意的姿態。
“報酬。”他用壁壘標準語清晰地吐出這個詞,雖然知道對方可能聽不懂,但他相信這個動作的含義足夠明確。“請幫助我們,這些...還有巨象核心...都是你的。”
阿溺歪著頭,忽然對著眼前的男人產生了巨大的興趣,畢竟祂現在可是水汽的狀態,這個男人卻能看到他的位置。
看著雷恩的動作和那幾顆發光的綠色小石頭。祂明白“綠晶”的價值,但對方“獻上東西”的姿態更的祂心。
“哦?”阿溺的杏眼眨了眨,祂操控著水泡墊,緩緩降落到離地一米左右的高度,現形懸浮在雷恩前方,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個滿臉血污、眼神卻異常堅定的男人,又看了看他手里捧著的綠色石頭。
看見那水汽幻化成人的樣貌,雷恩被眼前的少年人的模樣震驚了,即使是在他當軍人的時候參加宴會見過的那些權貴也沒有眼前少年人那般純凈。
祂伸出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雷恩手里的皮袋,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確:這東西,歸我?
被美貌震驚到愣神片刻的雷恩看見動作后用力點頭,毫不猶豫地將整個皮袋放在地上,還往阿溺的方向推了推,后撤一步再次指向不遠處的晶簇巨象尸體,示意那里還有更多。
阿溺撇撇嘴看懂了前半部分,水泡墊飄下去,祂伸出腳,用淺藍色帆布鞋的鞋尖輕輕踢了踢那個臟兮兮的皮袋,似乎有點嫌棄上面的血污。不過,祂還是勾了勾手指,一股水流憑空出現,卷起皮袋,沖洗掉表面的污跡,然后送到祂手中。祂掂量了一下,隨手塞進了天藍色的挎包。
收了“報酬”,阿溺的目光掃過戰場。昏迷的瑪雅·羅德里格斯、脫力的娜塔莎·伊萬諾娃、強撐著站立的阿健,最后回到雷恩身上。祂伸出食指,對著雷恩,然后緩緩下移,點了點地面。
“你,”阿溺用自己慣用的語言說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坐下。”
雖然聽不懂,但那命令式的姿態和指向地面的動作,雷恩瞬間明白了。他毫不猶豫地原地盤腿坐下,將高頻震蕩戰刃平放在身側,雙手放在膝蓋上,表示徹底放棄抵抗和戒備。他甚至對阿健和娜塔莎·伊萬諾娃做了個“照做”的手勢。阿健喘著粗氣,依言坐下。娜塔莎·伊萬諾娃也虛弱地調整了姿勢,但雙手仍不敢離開維持領域的光球。
阿溺滿意地點點頭。水泡墊載著祂飄到昏迷的瑪雅·羅德里格斯身邊。祂伸出食指,隔空對著瑪雅·羅德里格斯虛點了一下。
一股極其細微、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水流,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沒入瑪雅·羅德里格斯的額頭。瑪雅·羅德里格斯的身體輕輕一顫,眉頭痛苦地蹙起,但呼吸似乎更順暢了一些。
接著,阿溺的目光投向娜塔莎·伊萬諾娃維持的那個白光領域。祂能感覺到這個領域是在微弱地抽取著娜塔莎·伊萬諾娃的生命力來維持。祂皺了皺眉,對著那光球屈指一彈。
一滴晶瑩剔透、蘊含著磅礴生命氣息的水珠憑空出現,精準地滴落在光球表面。整個白光領域猛地一顫,爆發出比之前明亮柔和數倍的光芒!娜塔莎·伊萬諾娃只覺得一股清涼溫和的力量瞬間涌入體內,幾乎耗盡的體力和精神力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清泉注滿,疲憊感一掃而空!領域瞬間穩固并擴大了一圈,光芒穩定而充沛。
娜塔莎·伊萬諾娃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向阿溺的眼神充滿了震撼和感激。
最后,阿溺的目光落在阿健身上。阿健身上被蝕光蛾鱗粉灼傷的紅痕和爪痕還在隱隱作痛。阿溺沒什么表情,只是對著他凌空揮了揮手。
阿健只感覺一陣清涼濕潤的微風拂過全身,傷口處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間消失,被鱗粉灼傷的紅痕和抓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色新肉。連帶著因異能透支帶來的肌肉酸痛也緩解了大半。
做完這一切,阿溺拍了拍手,仿佛撣去不存在的灰塵。祂重新倚坐在水泡墊上,翹起二郎腿,從挎包里又摸出一顆糖米球,一邊吃,一邊用那雙清澈卻帶著疏離感的杏眼,好整以暇地看著坐在地上的雷恩。
意思很明顯:麻煩暫時解決了,報酬我也收了。現在,該你“說話”了。雖然我聽不懂,但你要想辦法讓我懂。
雷恩看著同伴們明顯好轉的狀態,心中震撼無以復加。他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運轉。
語言不通,溝通是最大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