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請喝茶!”
李奎雙手捧著碗碗,喉結緊張地滑動著。
柳風并未去接茶碗,只淡淡“嗯”了一聲。
李奎捧著茶碗僵在原地,手心的汗幾乎要沾濕碗沿。
他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堆起更卑微的笑:
“樓主突然親臨,可是有何要事?”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柳風低沉的聲音截斷:
“近日的賬目,拿來我看看。”
李奎放下茶碗,將桌上的賬本遞給了柳風。
柳風仔細地翻閱了一遍,發現并無異常。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難道這里只是一個普通的礦場?
隨后他對著李奎問道:
“礦場上近況如何?”
李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搓著手回答道:
“回樓主的話,一切按部就班,這個月的產量應該能比上月略增一籌,只是......”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
“說。”
柳風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就在這時,門外再次傳來馬車聲。
柳風不得不終止與李奎的談話。
隨后三人走出了木屋。
此刻,石屋外停著一輛印有“萬寶閣”三個字的馬車。
李奎見狀,快步走上前去。
“原來是王掌柜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話音剛落,一名中年男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正是王富貴。
“看來我王某人今日真是撞了大運,竟然在此地碰上了沈樓主。”
王富貴看見柳風,拱手行了一禮,聲音洪亮圓潤。
柳風回了一禮:
“王掌柜說笑了,不過是碰巧罷了。”
王富貴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我們萬寶閣最近又新到了一批奴隸,沈樓主若得空閑,不妨過來瞧瞧。”
柳風微微頷首:
“一定,待忙過這陣,少不得去叨擾王掌柜。”
語畢,他轉向李奎,直接命令道:
“李奎,陪王掌柜去挑選玉石,莫要怠慢了。”
“是,樓主。”李奎連忙點了點頭,隨后他來到王富貴的身旁,“王掌柜,您這邊請。”
王富貴對著柳風再次拱了拱手,這才隨著李奎,朝著堆放礦石的倉庫區大步走去。
柳風負手站在原地,目送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庫房入口。
隨后他對著身旁的高富開口道:
“走,去礦奴營看看。”
高富連忙應聲,緊緊跟在柳風身后。
泥濘的小徑幾乎難以落腳,土腥味撲鼻而來。
柳風目光銳利地掃過一個個礦奴,有些蜷縮在窩棚角落里,有些則已經拿起工具,準備開始又一天的苦役。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破舊灰衣的男子,手里握著一柄礦鎬,掀開一處窩棚的草簾走出來。
他似乎沒料到會有人站在外面,抬頭撞上柳風二人。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本能的畏懼,下意識就要側身繞開。
柳風上前半步,恰好擋住了灰衣男子的去路:
“這位兄臺,且慢一步。”
灰衣男子身體一僵,停下腳步。
柳風看著他緊握礦鎬的粗糙手指,開門見山問道:
“兄臺,你可認識一名叫石軒的青年男子?大概一個月前被送來礦場的。”
“石軒?”
灰衣男子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掠過一絲茫然,隨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被恐懼填滿。
“沒錯。”柳風緊緊盯著他,補充道,“我是他的族人,特來尋他下落。”
灰衣男子吞咽了一下,聲音干澀地回答道:
“他已經死了。”
縱然早有預感,當“死”字清晰地從對方口中吐出,柳風的呼吸還是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一旁的高富卻是臉色一白,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柳風的聲音更低沉了幾分,再次問道:
“怎么死的?”
灰衣男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
“礦洞里有吃人的女鬼......三日前,就在‘乙’字三號礦洞里,有人親眼看見他被那女鬼抓住,眨眼間就給拖進暗河深處。”
他說完,慌忙低下頭,快速從二人的中間穿了過去。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無奈之下,柳風和高富返回了石屋內。
恰好此時,李奎也步履匆匆地回來了。
他的額角還掛著汗珠,顯然是剛安頓好王掌柜便立刻趕回。
他擦了擦汗水:
“樓主,王掌柜那邊的玉石已經挑好了,按照老規矩......”
柳風仿若未聞,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將礦洞內最近發生的事情詳細道來。”
李奎心頭猛地一緊,臉上橫肉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他目光閃爍,努力擠出笑容:
“樓主,事情是這樣的。
以前這礦洞里,雖說也會死人,但一個月最多也就那么一兩次。
從上個月初開始,死人變得頻繁起來,幾乎是每隔四五天就能抬出來一個。
都是死得不明不白的,有的發現時渾身干癟像是被抽了血,有的身上卻連傷口都沒有。
底下那些礦奴們人心惶惶,都說......都說洞里鬧鬼了!”
柳風眉頭微蹙,問道:
“你可曾親自下去探查?又或者派人詳細查過?”
李奎連忙解釋道:
“屬下第一次聽聞這事的時候,就立刻帶人下去看過,但什么都沒發現。”
沒有絲毫的猶豫,柳風立刻下了命令:
“帶路,去‘乙’字三號礦洞。”
不久之后,三人來到了目的地。
剛一進入,里面正在勞作的礦奴們紛紛抬起頭,側目相望。
然而,當他們的視線掠過李奎腰間的佩刀時,迅速將頭深深埋下,手中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鐵鎬撞擊礦石的“叮當”聲響在狹窄的通道內驟然密集起來。
柳風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些礦奴。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皮膚黝黑粗糙,臉上刻滿了疲憊。
這些人仿佛只是會呼吸的工具,在這里日復一日地磨損著自己的生命。
“樓主,這邊走,深處就是經常出事的地段。”
李奎微微弓著腰,在前方小心引路。
三人繞過幾條支撐著原木的岔道,朝著礦洞更深處走去。
隨著不斷深入,通道逐漸變窄,空氣也變得越發凝滯陰冷。
火把光線被黑暗擠壓得更加集中,勉強照亮腳下坑洼不平的路面。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通道前方出現了一段向下傾斜的陡坡。
隱隱約約之中,柳風聽到了模糊的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