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覺十分享受。

他目不轉睛地聽了一整天的課，雖然不怎么明白方程式和閱讀理解培養出的能力究竟該用在何處，但這些可比魔術簡單多了！

畢竟他被選上當御主，只不過是因為具有適性，至于魔術基礎和知識那是一概沒有，都是奔波往返于各個時代的途中耳濡目染后天學習的。

而這些所謂的必修科目，光是有系統性歸納的書籍，就已經贏了太多，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過去的自己徒有這么好的條件卻啥都沒學進去，一想到這路明非就忍不住想罵他一頓。

能當個普通人學習生活卻不珍惜，莫名其妙被選去拯救人理就舒服了，就連小命都被不知道多少英靈惦記著，那才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呢！

所以說現在就很好了，路明非如此想著，模仿起周圍同學的行為，將東西收進背包里便往外走。

雖說他還并不適應這個美好溫暖的世界，但光靠著對軀殼的熟悉程度，需要的記憶自然地便浮現在他腦海。

原來的我好像是寄住在親戚家的吧...想起這一點的路明非稍稍有些失落，難怪抑制力能毫不猶豫地選擇我呢，身世如此草率，成了炮灰也沒人惦記，不選我選誰??！

不過現在他已不再渴求情感上的鏈接，畢竟最為熾烈的表達他都見過...此刻回家的念頭，只不過是因為好奇那份血緣上的紐帶罷了。

畢竟在他的理解中，這大抵是與在異聞帶九死一生之后靈子轉移返回迦勒底一樣，令人熱淚盈眶的事情才對。

“再會！”

他興高采烈地以和英靈分開時的話語沖著教室里一眾“熟悉的陌生人”揮手道別，隨即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徑直離去。

“他吃錯什么藥了？”

徐淼淼瞠目結舌地看著路明非的背影，在后者揮手時他站得最近，甚至還沐浴到了其燦爛的笑容。

“我哪知道？”

趙孟華也同樣無法理解，平日里這小子巴不得在學校多待一會，準確一點，就是在陳雯雯身邊待著。

今天卻像是反過來了，不光下課時間沒什么動靜，就連上課時每次他余光瞥見路明非，后者都是同一個姿勢，視線鎖定在黑板之上，現在更是溜得飛快...

甚至他的氣質都變了，往常路明非身上那種畏畏縮縮的感覺一掃而空，顯得頗有一種疏離感，但在被喊去做事時又十分有親和力。

簡單點說，像是憑空多了不少閱歷，使得趙孟華在窺視他時總感覺自己過去的那點心機算計都跟小孩子一樣幼稚，根本觸及不到此刻的路明非的心底。

莫不是轉性了？

不能吧！

“管他呢?！?

趙孟華打定主意將這種奇怪的想法當成無端的臆想，從腦海里抹除出去，畢竟他眼里路明非很多地方其實還是一樣的，比如外形，說話方式等等。

“我看他是看了什么網文，想以此吸引陳雯雯的注意力罷了。”他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就讓他裝吧，估計沒幾天就繃不住，又會向女神獻殷勤了，等著看就完了?！?

“原來是這樣么?！?

徐巖巖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老大你看的透徹??！”

徐淼淼也接嘴：“說不定他這么興奮地往外跑，就是急著回家以后給陳雯雯發消息，補上今天沒能說話的份呢！”

......

“阿嚏！”

路明非在路上已經一連打了好多個噴嚏了，不由得懷疑過去的自己身體是否太脆弱了一點，也不知道沒有魔術加護下的戰斗服，他會不會長期遭遇疾病的侵擾。

不過...也可能是認知中的自己做了太多超出普通范疇的事情，以至于觀念尚未改變過來，或許真正的平凡所應該面對的最強大的敵人就應該是細菌和病毒，而不是人類惡、兇神與邪龍之類的東西。

這么一想，這點小插曲就根本沒能影響到他的心情，反倒令路明非對未來更加抱有期待，畢竟脆弱易碎，這樣的特征是他最熟悉的。

不論對于個體，還是對于文明都是如此，會受到某些因素的干擾而產生動搖，才更說明這并非虛幻，而是真實。

不同的是，曾經的他是解決那些因素的人，而現在他將美美隱身退場。

路明非相信這個世界的秩序已經足夠牢固，畢竟沒有魔法魔術，那么不會被破壞的科技和法律，勢必能比迦勒底更好地將人類文明好好地延續下去。

“真美啊...”

他感嘆著，望著此刻瞳孔中燈火交織下的城市，眼睛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就好像真嗣突然被父親喊去開EVA，從一開始的茫然到真正接受使命，最后融為一體一樣，此刻的路明非也像是因為夙愿突然實現而感到悵然若失，甚至有些寂寞。

這種情緒的激蕩也使得他忽視了從身后竄出的黑影，同其過往做過千萬次的舉動一樣，輕盈地攀至他的肩膀上，然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蓋在路明非的臉上。

“謝謝你，芙芙?！?

他渾然不覺地將肩頭的怪獸抱到懷里，十分自然地將心事訴說給它聽。

“我只是太高興了，想著如果芙芙還有大家也能看到這樣的世界該有多好啊！”

“芙！芙！”

聽著小獸肯定的回應，路明非笑得更加開心，卻在順手撫摸其毛皮的瞬間凝固住了。

“芙芙！”

他嚇得大喊一聲，把手里的東西丟了出去，在一天之內第二次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

只是...很遺憾，被扔在路燈下，絨毛染上一層橙黃色光暈的正是貨真價實的凱茜·帕魯格，原第四之獸。

而現在，它正對自己的遭遇十分不滿，叫聲也平添了一分責怪。

但路明非已經來不及撫慰它的情緒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說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再無用武之地，略微讓路明非有些難過，但很快就被由衷的喜悅代替的話，那么現在，芙芙的出現則代表著他剛剛試圖修復的世界觀再度粉碎。

徹底地。

畢竟它就是這里不應該存在的“怪力亂神的事情”中的一種，雖然路明非很不想用這個比喻，但既然都已經發現屋子里有一只蟑螂了...還能沒有更多么？

那么，芙芙是蟑螂的話，屋子又意味著什么呢？

好難想??！

少年與獸對視良久，實在不愿接受就在面前的事實。

在他回到這個“陌生”世界不到一天之后，就被熟悉的狗找到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