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克。

賬冊攤開在破舊木桌上，最后一枚銅魂幣的記錄消失在刺眼的空白橫線上。弗蘭德枯瘦的手指劃過那條線，猛地將賬冊摔下！“啪！”一聲悶響在死寂中炸開。

“沒了。”弗蘭德聲音嘶啞如破舊風箱，抹了把臉，昏黃燈光下新冒的白發異常刺眼，“連買下個月糙米的錢都沒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桌前眾人，定格在身邊老者的臉上：“奇斌，庫房……刮干凈了？”

盧奇斌佝僂著背，山羊胡尖掛著欲墜的汗珠：“院長……老鼠洞都掏過了……真沒了。”絕望壓得空氣凝固。

“他娘的！喝西北風嗎！”趙無極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杯盞亂響。他銅鈴眼怒瞪：“老大！帶這群小子接獵魂任務！低級就低級！力氣有的是！”

戴沐白陰沉的臉色瞬間降至冰點。金發暗淡，肩傷隱隱作痛。“趙老師說得真輕松。”他抬頭，唇邊扯出譏諷的弧度，“我們這群人，就只配去魂獸森林給人清繳十年垃圾魂獸？混點湯水傭金？我們史萊克就這點斤兩？”冰冷的控訴彌漫在空氣里。

唐三眉頭緊鎖，側身微擋小舞：“趙老師，獵魂任務周期長、風險不可控。低級微薄，高級我們目前團隊狀態折損率太高。得不償失。”他目光掃過弗蘭德灰敗的臉和玉小剛低垂的頭頂，“需要更高效的方案。”

奧斯卡縮脖子，小舞辮子耷拉，馬紅俊肚子不合時宜“咕嚕”一聲。

“高效？！”弗蘭德猛地抬頭，血絲布滿的眼中射出瘋狂和戾氣，“錢哪里來！你去變出來嗎！”枯指緊抓桌沿，咯咯作響。長久被羞辱的貧窮噬咬神經，“看看對面！”他指向窗外夜色中對面學院的隱約燈火，“人家吃什么喝什么！我們再不想辦法，明天賣課桌椅？！”

嘶吼過后是更窒息的死寂。油燈跳動，人影扭曲。弗蘭德劇烈喘息，盧奇斌閉眼，趙無極憋悶得像受傷困獸。

“沐白他們……去大斗魂場。”

低沉、冰冷的聲音，如暗河在地下流淌。眾人驚覺看去。

玉小剛緩緩抬頭。厚厚鏡片反射著火光，鏡片后的眼睛毫無溫度，只有黏稠刺骨的惡意在翻涌。“讓沐白、唐三、小舞、竹清……都去！”他一字一頓，淬著毒鋒。

弗蘭德眼中剛起一絲微光，就被玉小剛接下來的話刺穿。

玉小剛身體前傾，目光如毒匕釘向戴沐白和唐三。

“賭。”他吐出冰渣般一個字，“押重注！在他們身上押重注！”

他掃過戴沐白蒼白的臉：“魔道學院那些人……戴沐白你才交過手！你說！他們那種強行抽吸魂力的邪功，是不是像毒藥！必有反噬！根基虛浮！空有其表！”質問如鐵律。

戴沐白身體一震，肩傷刺痛，梁衡詭異的黑氣和冰冷感涌上腦海。“沒錯！”他低吼，眼中復仇火焰燃起，瞬間蓋過屈辱陰霾，“梁衡那雜種用的鬼把戲，表面威風，骨子里是敗絮！只要拖下去，他絕對扛不住！還有姓林的……我就不信他手底下全是怪物！”擊敗魔道，雪恥解困！巨大的誘惑幾乎淹沒傷痛與利用。

玉小剛嘴角幾乎扯出一個冰冷獰笑，轉向弗蘭德，聲音充滿蠱惑：“弗蘭德！想想！大斗魂場的盤口！那些被魔道華麗表象蒙蔽的愚夫愚婦，會多么狂熱地把錢砸在他們身上？賠率！多誘人！”他越說越快，手指敲擊桌面，“讓沐白他們上臺！打敗他們！讓所有人看清邪魔外道的脆弱本質！而我們……”猛拍桌子，聲音拔高，扭曲狂熱，“贏光所有押在魔道身上的賭注！用那些骯臟的金魂幣，來洗凈賬冊！”

弗蘭德眼中那點微光瞬間被點燃成熊熊烈火！賭博？邪不勝正！只要勝利……巨大的金魂幣！史萊克的延續！他喉結滾動，熾熱地看向戴沐白。

“可是……大師，”奧斯卡聲音弱弱響起，帶著遲疑，“那些魔道弟子魂力等級……”

玉小剛猛地轉頭，目光如刀剜向奧斯卡：“哼！魂力等級是死的！人是活的！唐三！你的暗器和控制！沐白，你的白虎金剛變！竹清的敏攻小舞的近身爆發！配合得當，拖垮外強中干的邪功！贏得盤口，有何不可能？！”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魔道的力量是泡沫！一戳就破！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到唐三身上。他臉上毫無表情，沉默得令人心慌。只有身側小舞察覺到他繃緊肌肉和握拳下的細微戰栗，她驚恐地拽了拽唐三衣角。

“……分析過魔道那個控制系魂宗的手段了嗎？”唐三終于開口，聲音出奇平穩冰冷。他拋出問題，不等回答，冰藍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幽暗：“對方能力詭異，不同于常規武魂。魂力差距客觀存在。”他停頓片刻，字字如冰棱計算，“收益巨大，風險更高。強攻硬打下策。若執行，需詳策，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弗蘭德沙啞的聲音猛地撕裂空氣，充滿急迫瘋狂，“學院還有時間嗎！還有米下鍋嗎！”

“砰！”趙無極又一拳砸桌，燭火狂曳欲滅。“計議個鳥毛！就按大師說的干！先把肚子填飽！”他兇悍眼神掃過眾人。

油燈芯爆出一朵巨大燈花，“噼啪”刺響。

“好！”弗蘭德猛地站起，帶倒椅子砸出“哐當”巨響。干枯身軀顫抖，眼睛卻亮得驚人：“就賭了！”他嘶啞亢奮的聲音死死釘住戴沐白，“沐白！唐三！史萊克的命……最后的路……看你們在斗魂場上……能不能撕開那些邪魔的偽裝了！”

空氣徹底凝固。窗外夜色粘稠如墨。

戴沐白胸膛劇烈起伏，異瞳兇光閃爍。唐三眼簾低垂。小舞抓著他胳膊，指節發白。陰影里，朱竹清按著劍柄的手微微一動。

玉小剛枯坐陰影中，嘴角微不可察牽動，鏡片后掠過冰冷算計的光。

邪不勝正——這盤棋，他必須下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