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賣出一個骨灰盒后,近段時間又陸續賣出了幾個小尺寸的。我知道,這是先前客戶介紹的生意。和之前一樣,我依舊會在每個盒蓋上留下他們寶貝的畫像。只是沒想到,當初一個不經意的念頭,竟讓沉寂了半年的生意有了些許起色。
這幾日,店里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第一次進店,他將葬禮所需的物品細細端詳了一遍,便默然離去。我只當他是尋常看看,可隨后幾日,他每日準時出現,每次都是那樣默默地巡視一圈,然后離開。我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他只是搖頭。
今天,同樣的時間,他又來了。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請隨意,需要幫忙隨時叫我。”說完便低下頭繼續看書。
畢竟做我們這行有個規矩:不能主動問好,不能笑臉迎客,不能說“歡迎下次光臨”,還要學會安撫逝者的情緒。畢竟,死亡這事,沒人會想。
所以當他今天再次踏入店門,我也只是如常抬頭,目光短暫地掠過他便又落回書頁上。店里只有他緩慢移動的腳步聲,以及門外偶爾傳來的、被距離模糊了的市聲。
“老板,這些東西可以定制嗎?”這一次他沒有像之前一樣看葬禮所要的東西,而是直直的走到我的面前。
“當然可以,先生。”我放下手中書“您請說,有什么具體的要求?”
“沒什么具體要求,只希望所有東西上不要有文字,”他頓了頓,聲音很輕輕的讓人抓不住,“上面就畫一只鳥吧。要飛得很高很遠,永不回頭的鳥。”
“沒問題,先生。”我點點頭,“麻煩您留個聯系方式,這邊準備好后給您電話。”
“我沒有電話,”他語氣平靜,“七天后,我過來付。”
這其實不合做生意的規矩。沒有聯系方式,風險太大,多數店家不會冒險接這種單子。但看著他沉靜沒有波瀾的眼睛,我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其他的都很好弄,畢竟不是什么非常復雜的事情,唯獨在骨灰盒上我犯了難,思來想去,最后我給他雕刻了一只雨燕。這種鳥振翅高飛,一生翱翔,鮮少落地,象征著極致的自由與不羈。我想他想要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七天后,他來了,比約定的時間略早,身影相比之前顯得更加清瘦單薄。“先生,您的東西準備好了。”我起身,沒有多余的寒暄,將他帶進里間,將他所定制的東西展示給他看。
他看了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很多很全,但他的眼光落在了最邊上的骨灰盒
它通體素凈,沒有任何紋路。盒身中央,被我用刻刀雕刻了一只用雨燕正振翅欲飛。它雙翼舒展,卻有著掙脫束縛的姿態。
他緩步走近,目光鎖在那只雕刻的雨燕上,輕輕拂過。“刻得真傳神,”他道,“能告訴我,這是什么鳥嗎?”
“是雨燕,它的一生都在飛翔,幾乎從不停落于塵土。它是天空的孩子,是自由與不羈的化身。”
他凝視栩栩如生的鳥兒“真好啊若真有來世,我也想成為一只雨燕,無拘無束的御風而行。”
看完了所有的東西,正當要離開的時候就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攔住了去路。這雨來得突然,毫無征兆。我遞給他一杯茶,讓他在店里稍坐片刻,等雨停了再走。見他望著門外的雨出神,我開口問道:“先生喜歡雨天?”
“不喜歡,”他答得干脆,“甚至很討厭,只不過能在有限的日子里,體驗四季輪轉,也還不錯。”
聽到這話,我的心猛地一沉,再聯想到他所訂之物,我仿佛明白了什么,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給老板講個故事吧,”他忽然說,“正好,也算打發這下雨無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