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斯猛然扶住腦袋。

他感覺自己的頭像是被兩只手硬生生撕開，一種無形的力量以極度生硬的方式終結了他那致幻的享受。

眼不能視，耳不能聽。

強烈的眩暈環繞著柯文斯，當他逐漸從那名為恐懼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之時，耳畔終于一次一次的傳來大老爹焦急的呼喊聲。

“先祖，先祖！”

看著柯文斯的眼睛逐漸開始移動，大老爹終于長出一口氣：

“這勁有這么大嗎？都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柯文斯沒有說話，他吃力的從地上站起身來，環顧著四周。

什么都沒有。

像是剛才自己所見的一切都壓根不存在一樣。

難道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柯文斯低頭看向自己的血讖。

它無動于衷。

血讖是活物，是會對狩獵對象和危險做出反應的怪異武器。

當然了，以上情況它的應對基本都是一致的。

它從不會避害，只會趨利。

這把給敵人和主人同時帶來毀滅的武器在有可狩獵目標的時候會讓柯文斯感到強烈的饑渴。

但是現在自己并未有那種感覺。

要么是沒有目標可進入戰斗，要么就是……壓根沒法狩獵。

“真他媽奇怪……”

“怎么了？雖然這話放在你身上很不合適，但你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柯文斯搖了搖頭，翻身再度上馬。

“這個世界有神明，對吧？”

大老爹微微一愣：

“算是吧……畢竟巫邪的存在就夠邪門了，你們之前抓的那群邪教徒不就把地淵當做神明嗎？”

“荒野神教也相信荒野之神會庇護他們，有時候他們還真的能整出點奇跡來。”

“可要我說，又沒人真的見過神明，祂到底存不存在還真不好說。”

“而且如果這神明能被人見到了，那還算神明嗎……”

柯文斯不耐煩的打斷大老爹對神明的解構：

“有沒有長的像沒毛沒肉的烏鴉頭骨的神明？”

大老爹思索了片刻。

“沒注意過。”

“大部分人提及神明也都只是涉及到相關的故事，哪有人會具體的描述模樣的。”

“你要是真的想要了解那些在我看來很無聊的神話，下一次做生意的時候就讓火車站的懷特捎個口信，讓王都里的人賣貨的時候偷偷給你帶一本相關的文獻。”

柯文斯眉頭皺起：

“一本書而已，為什么還要偷偷帶？”

“因為知識是災難和進步的源泉。”

“荒石鎮這種地方不應當有任何高等學術的知識才對，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所以就算你捎了口信，大概率也很難成功。”

柯文斯沉默下來，對于這一點他已經在日常的生活里有所體會。

兩人策馬下山奔去，直到太陽徹底陷落，世界歸于黑暗。

“對了，我聽你似乎對王都知道的事情頗多啊，而且你說話也有更多的遣詞用句，莫非你曾受過教育？”

對于柯文斯的疑問，大老爹將煙斗里的殘渣倒盡，露出滿嘴黃牙：

“在我被流放到這狗屁地方之前，不瞞你說。”

“我是王都排名第一的大學，愛倫坡大學的生物學教授。”

柯文斯一臉錯愕：

“那你當初怎么會被流放的？”

“做和現在一樣的事情，培育你今天看到的品種。”

什么絕命毒師。

……

柯文斯對洛佩茲幫的血洗，并沒有影響幫派相關的產業工作。

“煙草”田隨時都有人關注，火車那邊的貨物也進行有條不紊的運輸。

當然這其中很主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殺的那群人在和不在基本上也沒什么區別。

只要定時發錢，外面的活大伙都一樣的干。

沒有人會在意上面的領導現如今換了個誰，除非這領導給自己發更多的錢。

在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里，柯文斯還能夠聽到手下那幫人對于他和格蕾絲的談論。

后面這個話題很快就被誰家出軌，誰家孩子丟了之類的瑣碎事情淹沒。

無論從那種角度來看，曾經的洛佩茲幫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失敗。

能夠讓自己毫無阻礙的輕易接手，甚至離了他們還能穩定運轉，只能說和艾迪有著同樣姓氏的這幫人還真他媽都是個頂個的廢材。

如今洛佩茲幫的鋪子已然被柯文斯家族所占據，曾經那個荒野之上的狩獵小屋自然就沒有了回去的必要。

格蕾絲雖然對此很不舍，但終究還是帶著所有的東西和柯文斯一塊搬了過來。

他們花了三四天的時間將屋子收拾出來，把之前賈爾死掉的那間改成有模有樣的辦公室，里面就變成了臥室。

居住面積直接超級加倍。

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完，柯文斯決定在接下來的過程里逐步開始提高自己這個領導者的地位。

就如同他對艾迪所做的事情一樣，蒙受恩惠，讓毫不相干的眾人都聯系起來，那時候的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核心。

離了他們，這臺機器就不能轉才對。

這一點，自然先從名字和服飾開始。

報童帽被換成純黑色的牛仔寬檐帽，至于名字，也從洛佩茲幫換成了渡鴉會。

而在這一切有條不紊之中，關于洛佩茲幫中所傳遞而出的巨大變動，也終于讓其他的幫派們對此蠢蠢欲動。

在柯文斯用十幾塊讓報童們滿大街宣傳這一變數，正式告知其他人他們改朝換代的幾天后，各種各樣的人聚集在那換了新招牌“鴉巢”的槍械鋪門口。

他們之中有人來禮貌問候，有人尋求合作，也有人單純要來看看這柯文斯家族到底是個什么貨色。

柯文斯對此自然沒有任何意見，他的態度很直接。

好人來了有血讖，壞人來了有血讖。

問候？可以，給個觀光錢。

合作？可以，先給我簽個不平等條約。

來試探自己？可以，先留幾個人頭在這先。

得益于這粗暴直接的手段，幫派們大多都對這個新生的渡鴉會滿腹怨言。

柯文斯不在乎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因為很快他就會挨個登門，讓荒石鎮的聲音只剩下他一個人的發言。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阻礙比自己想像中來的快了些。

四月二十六日。

隨著一群提著長槍的槍手們圍堵在渡鴉會的門口。

一個看起來極為陰鷙，身形消瘦到有些弱不禁風的男人坐在了柯文斯的對面。

一旁的格蕾絲端著槍，如大敵當前，門口打雜的艾迪頭都不敢回一眼。

他翹起二郎腿，輕輕將放在桌上的那封文件推到柯文斯的面前。

“柯文斯……他們都叫你先祖。”

“還請先祖過目一下我們提交的這份合作協議。”

“里面的條款很清晰，如果您不愿意看，我給您簡述。”

“‘轉讓你們所擁有的煙草種植權，以換取安德森幫對你們的保護’。”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有些冰冷的笑容，毫不懼怕的盯著渡鴉的雙眼：

“在荒石鎮這地界，能夠賺錢的人都是有膽色的人物。”

“您也不例外，因此對于您這樣的人物，我們沒有必要虛與委蛇，我更喜歡直接的交流。”

“要是您打算拒絕這份協議。”

“那我們就在戰場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