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洛佩茲槍械鋪。
昏黃的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滲透而出,四五十號的槍手在這附近反復徘徊。
他們并非全部都是洛佩茲幫的人,事實上,能夠真正戴上報童帽的,基本上都在柯文斯之前屠宰的那一批人里。
正如同這個名字一樣,洛佩茲幫,本身就是一個家族集團。
只有血緣關系和親近者才有資格說自己是這個幫派的成員,除此之外的其他人,要么是那些受不了牧場主,或是工作被他人和火車替代的牛仔,要么則是厭倦賞金獵人生活的流浪者們。
在荒石鎮之中,最大的流動人口都來自于此,他們給錢就賣命,從不問過多不必要的問題,是這個年代的幫派最核心的人數組成。
能夠進入內部的少之又少,再加上洛佩茲幫的活本身具備高度的敏感性,交代在外人手里鐵定辦不成。
所以他們全部都拿來湊人數,說不好聽點就是火拼時的炮灰。
殺對面一個穩賺,殺兩個暴利,死了也不虧。
一天四五克恩,個個都是優質的人材。
屋外的耗材們提高著戒備,在屋子內部,一場很有黑幫風格的商談正在賈爾死掉的那間屋里展開。
這里已經被收拾的干干凈凈,墻和地板上都重新刷了木漆。
即便如此,那股死人味和血腥氣依舊還有殘余,讓在場這幾個名字里有“洛佩茲”的大佬們褲襠涼颼颼的,頗為膈應。
“賈爾那王八蛋死的倒是干脆,招惹的麻煩全得我們來收拾!”
“要我說,你們當初就不應該放跑那艾迪,就應該一槍斃了他,這混賬要是找那食腐者通風報信怎么辦?”
坐在首位上抽著雪茄吞云吐霧的男人低聲咒罵著,他有個和賈爾同款的光頭,在油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發亮。
此人叫做奎恩·洛佩茲,和賈爾屬于同父異母的兄弟。
從小到大在外人看來兩人關系就好到能穿一條褲子,光光的腦門也是為了展現兄弟齊心的結果。
但實際上他對賈爾非常憎恨,因為對方總是得了好處還要來自己這邊顯擺。
顯擺也就算了,還不給自己便宜!
老子最痛恨的就是這種凡爾賽的啥比!
所以得知賈爾的死訊之后,奎恩高興的一蹦三尺高。
然而在家里人面前還是要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本以為這樣一來自家的產業就能順理成章的落到自己手里,哪知道自己的信息稍顯滯后,還有艾迪這么個現場第一人物。
再加上平日里艾迪就是一臉廢物模樣,大伙商討之后都覺得讓他來當更合適些。
畢竟比起喜歡多管閑事,精明聰慧的老大,終究還是在啥都不懂的廢物手底下更好撈油水。
奎恩對此心中當然不快,但一想到艾迪的性格,也覺得這是個穩妥的選擇。
畢竟自己要是表現的太強勢,搞不好會讓其他人產生警覺。
反正艾迪也是個廢物,大不了遙控他當傀儡,到時候時機成熟再一腳踢掉,也沒什么陣痛期就是。
至于賈爾是不是他殺的,不重要,賈爾死了最重要。
大伙的想法和奎恩其實都差不多,所以艾迪才能順理成章的當上老大。
今天他出門一趟,回來之后召集大家伙就要開會。
本來聽到這小子忽然開口說不當老大了眾人還挺欣慰,你小子恁有眼力見,知道自己沒本事主動讓賢,不賴。
可哪知道這小子好像那個腦袋不好使,直接蹦出來一句到時候讓那個什么柯文斯來當老大,驚得在場所有人都猛然抄起家伙,下意識的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草尼瑪,胳膊肘往外拐?
整個家族內部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聞的團結,大伙氣的以至于那小子都跑了都沒察覺。
如今對于這奎恩的一番話,其他幾人也對此表示贊同。
但人都已經放跑了,再打馬后炮也沒啥意義,關鍵還是要想想該如何解決當下柯文斯的問題。
“對那個和食腐者家的小娃娃在一塊的家伙,你們有什么了解?”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有人開口道:
“聽說他現在是雷頓那邊的人,對方要是真找上門來,我們還真不好搞啊。”
“警署最近解決了巫邪,還抓了好多邪教徒,正是風頭盛的時候。”
“就連克羅格幫的人都開始對雷頓示好了,我們要是這個時候撞槍口上,萬一人直接招呼騎警過來,賬面什么的可經不住查啊。”
奎恩和眾人都沉默下來,他們能做這種生意完全是因為大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真要是因為這種內部矛盾把事情鬧到警署,上了臺面就不見得好收場了。
是,他們洛佩茲幫的確認識王都的不少大人物,但那也是王都,離這一千多公里遠,強龍也管不著地頭蛇啊。
就算他們要施壓給雷頓,哪怕信走火車寄送也得走個六七小時。
雷頓本身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你們會搖人,我就不會啦?
到時候先把他們抓去當晴天娃娃,直接改現有的物證,然后哭訴洛佩茲幫欺人太甚,逼迫他們開槍,再搞幾個倒霉蛋受點傷,讓記者慰問慰問,人家警署總部就不發力了不成?
聽人家手底下的人還是聽你的,還用得著想嗎?
而且這活又不是非得他家干不可,換誰來不行?
沒話語權卻拿著最豐厚的油水,這就是他們的罪孽!
“那萬一對方來了,我們就真得把家族企業拱手讓出去?”
“先不說看不看得起食腐者,在場的你我可都姓洛佩茲。”
“一家人有時候還能通融通融,真要是換人來坐這個位置,敢動賬不得整死你不成?!”
奎恩一聲冷哼,在場的所有人都紛紛點頭稱是,儼然已經有了將他當做話事人的趨勢。
“這樣吧,那賈爾大概率也是死在那柯文斯手里,這兩人之間鐵定有點恩怨。”
“畢竟當初的慘狀你們也看到了,總不可能是殺人來鬧著玩。”
“艾迪這小子估計早就投敵了,說的那些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既然新仇舊怨已經清算,那么對方現在應該就只是想著從我們身上薅點錢而已。”
“說到底還是警署的人,現在立了功勞有了名聲,做事多少有些顧忌。”
“到時候我們先給他點壓力探探他口風,要是軟柿子那就不用怕,要是硬茬我們再考慮讓步。”
“軍火這生意,大不了可以不做,但煙草絕不能給他!”
“大不了到時候火拼,我們這么多人,殺他一個柯文斯有啥難度?”
聽著奎恩分析出來的結果和應對策略,眾人對此也表示贊同。
就目前來看,這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解決一樁心事之后,奎恩站起身來,朝著百葉窗走去。
他背著手站在窗口,簡單咳嗽一聲。
立馬身邊有人遞來一根雪茄。
運籌帷幄,執掌風云吶。
奎恩斜叼著煙,臉上浮現出深切的肅穆。
已然是沉浸在教父的角色扮演里美的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來了來了!”
“馬蹄聲靠近了!”
奎恩轉過頭,在接近二十度的室溫下披上那件毛皮大衣,理了理自己的白襯衫和黑格子馬甲,帶著傲然的氣勢,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準備迎接自己宿命中的死對頭。
“馭!”
柯文斯拉住馬繩,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的艾迪。
“誰是奎恩?”
艾迪哆嗦的看了一眼威風凜凜的叔叔,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對方。
“格蕾絲,你帶著他退后。”
等到格蕾絲帶著一臉懵逼的艾迪拉遠之后,柯文斯策馬來到奎恩的近前。
“你就是奎恩?”
望著眼前那身披黑色風衣的獵者,尤其是在對上他那雙詭異的暗紅色雙瞳之后,他的心中有些驚奇。
撲面而來的氣息,這炫酷冷冽的登場,簡直是渾然一體,好無形的裝逼!
難怪艾迪會臣服于他,竟然是這般高手!
不過,終究還是在氣勢上低自己一頭。
“沒錯。”
奎恩摘下香煙,單手插兜:
“我就是奎……”
“砰——”
奎恩開著大洞的腦袋重重砸在地上。
柯文斯看著前方那些還未反應過來的人,再度抬起血讖:
“格蕾絲,全宰了,除了柜臺后那老頭,不用留活口!”
“大熱天披個吊毛大衣,你真以為自己是教父?”
“老子上輩子,最痛恨的就是你們這些裝逼的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