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斯望了望窗戶之外。
按理來說,恐怖的東西往往都是在夜晚時分降臨,和黑暗掛鉤,和夜幕同出。
但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不速之客似乎偏愛正午,亦或是有別的原因。
回想起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柯文斯忍不住開始猜測對方的躁動是否和自己破壞了儀式本身有關(guān)。
畢竟那骨頭在觸碰之時仍舊亮著,搞不好還在運行。
被自己提前結(jié)束的話,會發(fā)生什么呢?
樓下那追尋而來的東西,到底會是怎樣的對手呢?
柯文斯單手握緊血讖。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和自己的同類作戰(zhàn)。
從最開始了解巫術(shù)和詛咒之后,他就沒把自己當做“人”。
因此比起先前和那槍口手斧的激斗,此刻的他少了幾分那時的隨意,多了幾分慎重。
但還遠遠不至于達到緊張的程度。
渡鴉那腐朽的心臟在胸腔里怦怦跳動,手握血讖的握把,柯文斯就像是握住了自己的脈搏。
他甚至出現(xiàn)了某種感覺上的幻象——好似鮮血再度從彈倉中噴涌而出,澆灌了他那如風滾草般干澀的身軀。
強烈的躁動。
暗紅色的豎瞳緩慢放大。
饑渴,對鮮血,對殺戮的強烈饑渴化作復(fù)生者的腎上腺素。
“啪嗒——”
在樓梯扶手出現(xiàn)那微妙的凸起之時,柯文斯猛然扶住血讖的擊錘!
單動速射!
呼嘯的惡意撕裂空氣,擊碎木板爆發(fā)出持久的咆哮!
每一次扣動彈倉都噴發(fā)出濃烈的血霧,除此之外的異象便是柯文斯手臂那如同無形惡鬼抓握而出的傷痕。
肉體被洞穿的聲音響徹不斷,直到柯文斯察覺自己的右臂即將徹底失去控制,他停下扳機的扣動,在血讖巨大的轟鳴中仔細辨別是否還有微妙的聲音。
當嘶吼散去,柯文斯面前只剩下寂靜。
他看向自己的右臂,幾乎要完全化作枯骨。
大量暴露在外的灰白色骨骼甚至有了轉(zhuǎn)變?yōu)橥咙S色的跡象——這才是死者的尸骨應(yīng)有的顏色。
說到底,自己的復(fù)生更像是某種狀態(tài)的逆轉(zhuǎn)。
柯文斯深吸一口氣,他沒有疼痛感,但當他受到重創(chuàng)之時,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無力和控制權(quán)的喪失。
疼痛是凡人對危險的一種反應(yīng)信號,而失去控制,就是他這種復(fù)生者身上的平替。
柯文斯向前走出一步,耳畔忽然傳來細微的蠕動聲。
縱然他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抬起血讖,但對方襲擊的速度顯然更加迅猛,因為它繞了一個近路,直接從樓梯之上撕裂被射的稀爛的木墻,斜著撞在柯文斯的身上!
“啪嚓!”
巨大的沖擊讓柯文斯感覺到了那時被自己狂揍的小子所感覺到的感受。
火車頭。
他和對方的身軀糾纏在一起,直接撞碎身后的墻體當場從二樓翻滾了下去。
在他的臉接觸到柔軟的草地之后,柯文斯迅速爬起,再次將手中的槍對準了眼前的巫邪。
當他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之后,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強烈的厭惡:
“媽的,你長的可真惡心。”
站在自己面前的東西,倘若只去看下半身,仍舊能夠看到部分人類的殘余。
兩只明顯屬于女性的雙腿——和被儀式獻祭的多蘿西沒什么不同,瘦弱無比。
甚至連那些顧客給她留下的傷痕都順帶復(fù)刻。
但從腿上開始,它的身軀就完全改變了。
它的性狀就是和內(nèi)臟一般顏色的緋紅血肉,以非常野蠻粗暴的方式,黏糊拉擦地攪和在一起,可在陽光之下,卻又呈現(xiàn)出石頭那般光滑的堅硬。
它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任何足以稱之為五官的東西。
就連中間那形似嘴巴的修長裂口,那橫向生長著的卻也并非是什么所謂的牙齒,而是一根又一根人類的手指。
那些手指緩慢的挪動著,呈現(xiàn)出極為詭異的姿態(tài)。
而它的身軀之上已然被血讖留下大量的傷痕,無數(shù)鮮血隨著它不規(guī)律的抽動散落四處,染紅了草地。
畸形,未完全。
這是柯文斯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間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xiàn)的聯(lián)想詞。
在閱讀過那人皮書之后,他已然能夠猜測到對方禱語之中的懸念來自于何處了。
“賜十之時間,你才能成長完全,擬態(tài)成人的模樣需要十天的時間。”
“只有三天不到的時間里就被我破壞儀式,所以只能模擬到現(xiàn)在這種程度。”
柯文斯望著蹣跚而行的對方,眉頭忽然緊皺。
奧爾3月28號死的,3月有31天。
4月5號自己將其徹底破壞,上午。
進度已達百分之九十九的這樣子。
從親愛者開始,它會去襲擊奧爾的妻兒子女嗎?
柯文斯的想法一閃而逝。
血讖已然將對方重傷,如今它不過是強弩之末。
但自己也不能再開槍了,最起碼先得讓鮮血將手臂復(fù)原,否則他的右臂恐怕就要徹底失去了。
他將血讖插回腰間,將袖子撩了起來,臉上浮現(xiàn)出獰笑:
“來!”
似乎是察覺到柯文斯的挑釁,“多蘿西”的肉球再次顫抖起來,緊接著便呼呼的將裂隙張開,朝著柯文斯襲擊而來!
數(shù)十只手指隨著移動顫抖不已,看起來極為滲人。
在雙方距離不過只剩下一米左右的時間里,柯文斯甩起露骨的右臂,猛然打出一擊迎面的沖拳。
“噗呲!”
這一拳直接懟進對方的巨口,伴隨著濃郁的鮮血噴涌而出,柯文斯甩手一拉,一腳將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多蘿西”踢飛出去。
看著手臂逐漸復(fù)原,柯文斯忽然不自在的顫抖了一陣。
這些巫邪的鮮血比凡人的更加鮮甜,它們的血中具備著力量。
于是他朝著那倒在地上用力掙扎的異物躍去,一把揪起那團血肉,開始用力砸拳。
好一個柯文斯拳打變異種!
那模樣像是廚師在反復(fù)抽打的稀爛的肉糜,整個街道之上回蕩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噗嘰聲。
是的,街道。
在柯文斯肆意發(fā)泄自己刻印在本能的殺戮欲望之時。
早已因槍聲和叫聲躲在家中的人們驚恐的望著那單方面的屠戮。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很清楚那頭黑發(fā)意味著什么……但很顯然,在如今的情況之中,還是那非人的東西更值得關(guān)注。
“巫邪,那是巫邪嗎?”
“那個叫柯文斯的食腐者怎么會在這里……”
“前段時間聽說這個柯文斯的加入了警署,難道是真的嗎?”
人們議論紛紛,對食腐者和巫邪抱有同樣的恐懼。
在房子對角的一間小屋,聽著父母對柯文斯激烈的討論,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小男孩趴在窗戶上,借著臟兮兮的玻璃看著這堪比處刑的一幕,小小的眼睛里倒映出那個漆黑的身影,還有無數(shù)的憧憬:
“媽媽!長大了我也要當食腐者殺巫邪!”
“他真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