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想要廢奴，最起碼地也要等到十年之后，把他母親葉卡捷琳娜二世熬死了再說。

但是，對于未來的俄羅斯沙皇是否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查理表示懷疑。

畢竟不是哪個君主都有像查理的父親約瑟夫二世皇帝一樣的魄力，剛一即位為了讓國家的財政狀況達到收支平衡，就把父親弗朗茨一世留給自己的巨額遺產全部無償捐獻給了國庫。

如果換做了是別的開明專制的君主，查理可能會懷疑他是沽名釣譽之輩，政治作秀，但是自己父親約瑟夫二世皇帝，他是真表里如一啊！

想一想，能讓一個大國的財政狀況扭虧為盈，查理的祖父弗朗茨一世得是給父親約瑟夫二世留了一筆數額多么龐大的遺產，說全捐就全捐了，哪怕是換了查理都不一定舍得，最多捐一部分，全捐是不可能的。

這真是人民的慈父啊！

怪不得很多人對查理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您父親這樣的皇帝。”

查理時常感覺，相比于帝國皇帝的身份，父親約瑟夫二世更加認為自己是奧地利這個國家的第一公民。

而奧地利能夠廢除農奴制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難，很大原因是奧地利廢除農奴制度其實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奧地利農奴制度的巔峰時期正值利奧波德一世皇帝在位時期，利奧波德一世繼承其父斐迪南三世建立的絕對君主制，強化專制君權的滲透，以各種方式，馴服自家領地上的貴族地主。

皇帝勒令農民每周三天，替貴族地主作白工，鼓勵貴族地主將大量農產品賣出獲利，換取奧地利與波西米亞貴族對君王的效忠。

這個方式獲得極大的成功，貴族地主因此向利奧波德交出原本的政治特權，任由哈布斯堡的王室政府，掌控主要的立法與收稅大權。絕對君主制因此穩定地扎根在哈布斯堡領地上，并且越扎越深。

但是利奧波德一世皇帝試圖撕毀《匈牙利憲法》的計劃卻并沒有成功，因此只能向匈牙利貴族們妥協，向他們許以自治特權。

那時候的奧地利，境內近一半的人口都是農奴。

后來在1705年利奧波德一世皇帝駕崩，約瑟夫一世皇帝繼位，他繼位之后，于駕崩同年的1711年之前鎮壓了匈牙利貴族們的叛亂，削弱了他們的自治特權。

后來1711年約瑟夫一世皇帝駕崩，其弟也就是查理同名的曾祖父查理六世皇帝繼位，查理六世皇帝繼位之后采取的手段相較乃兄更為強硬，直接取消了匈牙利貴族們的自治特權，并且在特蘭西瓦尼亞公國派駐奧地利的總督。

直到后來1740年查理六世皇帝駕崩，查理的祖母瑪利亞·特蕾莎女皇繼位，為了打贏奧地利皇位繼承戰爭，爭取匈牙利貴族們的支持，將立法權又還給了匈牙利議會，同意調換總督（匈牙利副王）職位時，應征得匈牙利方面同意；在商談匈牙利內政、外交事務時，只邀請匈牙利人參加；有關匈牙利境內的職務和稱號僅授予當地居民。

農奴制度一直是束縛奧地利社會經濟發展的一大痼疾，瑪利亞·特蕾莎女皇雖然沒有宣布廢除，但她取消了由地主擔任國家收稅人的權利和領主裁判權等特權，同時減少了農民的勞役地租和代役租的數量等，緩和了地主和農奴的矛盾，為將來的廢奴活動作好了鋪墊。

瑪利亞·特蕾莎女皇還開始了教會改革，主要是迫使主教們向皇帝效忠，而不是向羅馬教皇效忠。她的這些舉措，為約瑟夫二世時期的改革打下了基礎。

在二十年間，奧地利的年財政總收入上漲超過三倍！這也多虧了瑪利亞·特蕾莎女皇取消了由地主擔任國家收稅人的包稅制。不然的話，奧地利現在的狀況不會比法國好多少。

可以這么說，約瑟夫二世皇帝和查理以及一眾維也納宮廷重臣們的種種改革措施，之所以每一次都有驚無險地順利實施。真的都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約瑟夫一世皇帝和查理六世皇帝兄弟兩人接連削弱地方貴族勢力，瑪利亞·特蕾莎女皇又在伯父和父親留下的基礎上，改革了內政、外交和財政，削弱了地方地主們的勢力，并且建立起來了廉潔高效的行政機構，才得以讓約瑟夫二世皇帝的種種改革措施，都有驚無險地得到落實貫徹。

約瑟夫二世：你們都只看到我父子二人揮劍用了一瞬，卻不知道我父子母祖四代五人，光是磨劍就用了八十年之久！

由此可見，改革確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厚積薄發，奧地利現在已經厚積了八十年，該是到了薄發的時候了。

……

但礙于本國利益，即使奧地利和俄羅斯現在處于盟友狀態，但是盟友只有在雙方實力相近的時候，才會被稱為是盟友，俄羅斯假如有一天真的能夠廢除了農奴制度，那么短時間之內會迎來一段時間的陣痛期，之后就該發力了。

盟友可不是越強大越好，半死不活的俄羅斯才是奧地利的好盟友。

半殘的法國現在正處于快要爆雷的階段了，但是由于法國和奧地利之間，還有巴伐利亞、符騰堡、巴登等南德意志邦國和瑞士作為緩沖，因此現在的法國對于奧地利其實沒有太大的威脅。

但是俄羅斯就不一樣了，之前巴爾干半島戰爭還沒有爆發之前，奧地利和俄羅斯并不接壤。

后來，奧俄同盟聯軍在巴爾干半島戰爭之中擊敗了奧斯曼帝國，并且聯手瓜分奧斯曼帝國之前在巴爾干半島北部的領土——奧地利拿走了波斯尼亞、北塞爾維亞、瓦拉幾亞和摩爾達維亞，俄羅斯則是拿走了比薩拉比亞和多布羅加。

這一下子，奧地利和俄羅斯可就直接接壤了。

這也就意味著，俄羅斯既可以是奧地利在戰時最親密的盟友，也可以是背后捅進來的一把利刃。

奧地利現在能不防著俄羅斯嗎？

再加上，這種跨國信封，天知道在出境入境的時候會不會被俄羅斯葉卡捷琳娜二世的特務機關先進行截留審查。

畢竟這個時候，秘密警察又不光是奧地利的特產，俄羅斯雖然明面上沒說，但是暗地里難保沒有，畢竟自從1762年，葉卡捷琳娜二世發動政變廢除了彼得三世之后，由于她得位確實不正，以至于這二十多年以來，地方一有人起義造反，就假借冒充彼得三世的名義。原本歷史上直到她死后的第一年也就是1797年，仍然有人假借冒充彼得三世的名義發動暴動起義。

為了鞏固統治，很難說葉卡捷琳娜二世手底下沒有這么一個特務機構為她刺探偵緝地方的一舉一動。

萬一查理給保羅的回信，被葉卡捷琳娜二世截留審查之后，解讀之為查理蠱惑慫恿俄羅斯帝國皇太子保羅·彼得洛維奇大公，意圖動搖俄羅斯帝國國本，干涉俄羅斯帝國內政。

到時候影響了奧地利和俄羅斯兩國的傳統友誼，那可就不好了。

這種事情，再怎么小心謹慎，也是絲毫不為過的。

于是，查理用一些比較漂亮的官話和含糊不清的說法來搪塞保羅。

畢竟，奧地利和俄羅斯兩國邦交要緊。

將回信寫好后，查理用俄語附上署名（禮尚往來，因為保羅用的是德語）：你最忠實的朋友查理·馮·哈布斯堡。

用滾燙的火漆將信封封住之后，查理將它交給門口站立的侍從，由他轉交給專門負責跨國信件郵遞的官員。

隨后，將坐在身旁的妻女摟進懷里。

如此，也算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