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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鐵窗之內·城市護衛隊

除夕夜那條黃狗留下的抓痕已經結痂,癢癢的,像是一個不斷提醒我的、不祥的小烙印。新年的喜慶還沒來得及在空氣中完全彌漫開,就被窗外驟然升級的騷動撕得粉碎。

起初,只是小區群里零星的抱怨:“樓下大黃吵得人心煩!”“誰家狗沒拴好,嚇著孩子了!”父親依舊沉默,只是煙灰缸滿得更快了。母親憂心忡忡地念叨垃圾桶旁總有野狗徘徊,姐姐還寬慰說是鞭炮驚著了。

只有我,每次聽到遠處傳來的、哪怕一聲模糊的犬吠,手上的痂痕都會隱隱一跳。除夕夜的記憶清晰起來:那獠牙,那瘋狂的紅眼,那遠超尋常的力量。

真正的風暴,在正月初五的清晨毫無預兆地降臨。

不是拜年的喧鬧,而是被一陣密集、尖銳到刺破耳膜的警笛聲驚醒。那聲音不是一輛兩輛,而是從四面八方涌來,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罩住了整個城市。我沖到窗邊,心沉了下去。

樓下小區道路上,幾個穿著厚重白色防護服的身影,正用長桿小心翼翼處理著雪地上的一灘暗紅污跡。旁邊,一輛警車的車門上,幾道深深的、帶著凝固暗斑的爪痕,猙獰無比。

“小北!快看新聞!”姐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從客廳傳來。

手機屏幕被推送的標題點亮,每一個都觸目驚心:

【本市進入緊急狀態!不明原因惡犬襲擊事件集中爆發!】

【全體市民立即居家隔離!鎖好門窗!嚴禁外出!】

【變異犬只攻擊性極強!已有傷亡!專家:警惕異常體征!】

配圖中,那些模糊卻透著兇戾的輪廓,猩紅的眼睛,外露的獠牙,還有監控捕捉到的、遠超正常犬類的巨大體型和驚人的彈跳力……除夕夜襲擊我的黃狗,仿佛只是這場災難微不足道的前奏。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過年的暖意。城市被按下了靜音鍵,接著又切換到了混亂頻道。白天,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卷著殘雪和寫著“禁止外出”的緊急傳單打著旋兒。偶爾有消毒車在武裝車輛的護衛下匆匆駛過,留下刺鼻的氣味。

夜晚,則是另一個世界。凄厲的、非人的嚎叫聲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升起,穿透雙層玻璃,鉆進骨頭縫里。有時是孤狼般的悠長嘶鳴,有時是令人頭皮發麻的群體合唱。夾雜其間的,是玻璃破碎的脆響、人類短促的驚叫或慘呼,以及那沉重、給人一絲渺茫希望的零星槍聲。

斷斷續續的官方信息拼湊出恐怖的圖景:一種未知病毒導致犬類(甚至部分貓科)大規模變異,攻擊性、力量、速度激增。清剿困難,尤其是個別“精英怪”級別的變異體,普通手段難以應對。

生存的壓力很快從窗外蔓延到門內。家里的年貨儲備迅速見底。母親從“廚房藝術家”變成了“生存物資精算師”,每一餐都精確計量,每一片菜葉都物盡其用。冰箱里那點凍肉成了戰略儲備,輕易不敢動用。小外甥女眼巴巴看著空零食罐的眼神,讓空氣都變得沉重。

父親,這個家的頂梁柱,悄然完成了角色轉換。他成了“首席安全官”,工作重心只有一個:加固我們的堡壘。

大門:他用能找到的最粗的鐵絲,將內側門把手死死纏在墻上的膨脹螺栓上,仿佛要把門和墻焊成一體。接著,家里那張沉重無比的實木餐桌被拖過來,結結實實頂在門后。還不夠,幾個塞滿書本的大紙箱又疊加上去,形成一道簡陋卻給人心理安慰的屏障。

門窗:陽臺推拉門被一根粗壯的木棍牢牢別死。每一扇窗戶的鎖扣都被他反復檢查,確認鎖死。厚厚的遮光窗簾被拉嚴,只在需要觀察外界時,才小心翼翼地掀開一條縫隙,迅速掃視,又飛快合上。

警戒:他手邊常備著一件“武器”——一根結實的拖把桿,頂端用鐵絲緊緊綁著一把磨得異常鋒利的廚房剔骨刀。任何一點異常的聲響——樓上的腳步聲、遠處模糊的異響——都會讓他瞬間繃緊身體,抄起“長矛”,屏息凝神地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眼神銳利如鷹。直到確認只是虛驚,那緊繃的肌肉才會緩緩放松,但眼底的警惕從未消失。他反復叮囑全家:“遠離窗戶!觀察要快!動作要輕!”

母親守著那臺信號飄忽的老舊收音機,試圖捕捉任何有用的官方信息或生存指南。她的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后——那里靜靜立著除夕夜救了我一命的黑傘。傘面上,被黃狗利齒撕咬出的凹痕和殘留的污跡清晰可見。她有時會走過去,指尖輕輕拂過那些痕跡,眼神里交織著后怕、慶幸和更深的不安。

“媽,別太擔心,我們在十五樓呢。”我試著寬慰。

母親搖搖頭,聲音帶著疲憊:“十五樓…樓道里可能也不安全。而且,吃的快沒了…也撐不了幾天了。”她的話像冰冷的石塊,沉甸甸地壓在我們心頭。

姐姐努力維持著小外甥女世界的平靜,給她講故事,聲音溫柔,但孩子敏感地察覺到大人們的緊張,變得異常安靜,總是緊緊抱著她的兔子玩偶,蜷縮在離窗戶最遠的沙發角落。

與外界的聯系變得脆弱而令人焦慮。手機信號時斷時續,網絡更是時靈時不靈。偶爾連上業主群,里面早已不是交流,而是各種令人窒息的碎片:

“7號樓3層!有東西在撞門!咚!咚!咚!救命!”(后面跟著一串祈禱表情)

“求換降壓藥!家里老人斷藥了!可用食物換!”(恐慌催生的原始交易)

“護衛隊的車在平安路被圍了!好多狗!不知道怎么樣了…”(希望被掐滅的聲音)

“停水了…我們樓停了…”(最基礎的生存保障開始崩塌)

每一條信息都像重錘,敲打著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家里所有能盛水的容器都被找了出來,浴缸放滿了水。蠟燭和手電筒成了珍貴的資源,電池被小心存放。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快要將我們吞沒時——

轟…轟隆隆!

一陣低沉、有力、與變異犬嚎截然不同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顫的鋼鐵力量感,粗暴地撕裂了死寂的清晨!

“有車!”父親第一個反應過來,像獵豹般無聲地竄到窗邊,極其謹慎地掀起窗簾一角。

全家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無聲地圍攏過去,擠在狹窄的視野縫隙后,屏息向下張望。

一輛深綠色的改裝皮卡,如同從廢土電影里駛出的鋼鐵巨獸,闖入了視線。車頭焊接著猙獰粗壯的尖角防撞欄,車身覆蓋著加固的鋼板,車窗只留下狹窄的觀察縫。車身上,用醒目的白色油漆噴涂著一個簡潔有力的盾形標志:CPD(城市護衛隊)。

皮卡的后斗里,站著兩名同樣全副武裝的隊員。厚重的深色防護服將他們包裹得嚴嚴實實,全覆蓋式頭盔只露出警惕掃視的雙眼。一人手持頂端帶叉的防暴鋼叉,另一人則端著一把短管霰彈槍,槍口微微下壓,警戒著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皮卡在小區中央一塊相對開闊的硬化地面穩穩停下。一名隊員動作迅捷地跳下車,快速從后斗搬下幾個印著紅十字的白色保溫箱和幾個鼓鼓囊囊的綠色編織袋,整齊地碼放在雪地上。隨即,他拿起一個手提式擴音喇叭,對著寂靜無聲的樓群,聲音透過電流帶著一絲沙啞,卻無比清晰地穿透了冰冷的空氣:

“3號物資點投放!重復,3號物資點投放!內含基礎食品、藥品、凈水片!按戶定量!自行登記領取!保持警惕!領取后迅速返回住所!注意安全!”

這聲音,如同天籟!

“是吃的!還有生活物資!”姐姐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哽咽。

母親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嘴唇無聲地翕動著,眼中泛起淚光。

連小外甥女也感覺到了什么,小聲問:“媽媽,是來幫我們的嗎?”

父親沒有說話,但他緊緊攥著窗簾邊緣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輛鋼鐵戰車和那兩個在寒風中如雕塑般矗立的隊員身上,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那是絕處逢生時迸發的強烈希冀,是對眼前這微小卻無比珍貴的生命線能否安全接收的深切憂慮,更是對窗外那些在死亡威脅下依然挺身而出的同類的、一種無聲的、沉甸甸的敬意。

很快,一些單元的防盜門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道縫隙。幾個同樣形容憔悴、眼神警惕的鄰居探出頭,緊張地四下張望。確認暫時安全后,他們如同離弦之箭,飛快地沖向物資點,找到標記著自家門牌號的袋子或箱子,一把抓起,又頭也不回地以最快的速度沖回樓內,防盜門在他們身后“砰”地一聲迅速關上。整個過程迅捷、沉默,充滿了末日下求生的默契和緊張。

兩名護衛隊員始終保持著最高警戒,如磐石般守護著物資點。

家里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希望的火苗被重新點燃,微弱卻頑強地跳動著。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更具體、更迫切的焦慮。

“食物…有食物了…”母親看向父親,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期盼。

“吃的…省著點,能多撐些日子…”姐姐已經開始心算。

父親緩緩地、輕輕地放下了窗簾,將那冰冷殘酷的世界重新隔絕在外。他轉過身,目光緩緩掃過我們每一張臉——母親眼中的期盼,姐姐臉上的計算,小外甥女懵懂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我的臉上。他沒有說話,但我們都清晰地讀懂了那目光中沉甸甸的詢問:

生存的希望,就在樓下那片空地上。那幾十米的距離,在變異惡犬環伺的陰影下,無異于生死天塹。誰去?怎么去?

溫暖的希望帶來了短暫的喘息,也拋下了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現實命題。父親走到那扇被他用盡心力加固得如同堡壘核心的大門后,粗糙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用力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顯出來。他低著頭,那寬厚的背影在客廳略顯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座沉默的山巒,承受著所有關乎生存的重量。

門縫里透進來的,不再是過年的飯菜香氣,而是冰冷刺骨的絕望氣息,以及那一絲由鋼鐵、勇氣和生命守護著的、微弱卻無比真實的生存之光。

我們被無形的恐懼囚禁在這十五樓的鋼鐵方盒里,外面是變異野獸的咆哮國度。那把靠在門后的黑傘,靜靜地立在那里,傘尖在陰影中泛著一點冷光,無聲地見證著這個家所面臨的一切,也仿佛在低語:生存,從未如此艱難,也從未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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