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緩緩睜開雙眼，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他蒼老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石階上兩人耳中：

“洛江川，你還沒死呢？幾十年不見，你這打招呼的方式，還是這么不客氣。”

洛江川見偷襲被識破且輕易化解，也不再偽裝。

冷哼一聲，邁步從洛玄鈞身后走出，與那老者遙遙相對：“你這老家伙都沒死透，老夫又怎會先你一步而去？”

老者慢悠悠地用手撐地，動作遲緩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呵呵呵，一把年紀了，脾氣還是這么臭。放心，老朽今日此來，并無惡意。”

洛江川目光銳利如刀，冷聲道：“老夫自然知你此刻無惡意。若你真懷有歹意，方才你的人頭，就已經不在脖子上了。”

“嘖嘖，還是這么自信。”老者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罷了，不與你斗嘴。老朽的來意，想必你也猜到了。”

“哼，”洛江川冷哼道：“不就是那延壽丹么？但現在無法為你煉制，需等到七日之后，上宗使者收取完稅供。”

“老夫騰出空來，才能去尋相熟的丹師為你開爐。而且，我曾孫曾許諾半年予你丹藥，這才過去半月。”

老者聞言，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安排并不意外。

隨即提出了一個讓洛江川眉頭緊鎖的建議：“既然如此，不如讓老朽就在你洛氏叨擾幾日。”

“等拿到延壽丹，老朽立刻離開，絕不久留。如何？”

“不如何！”洛江川斷然拒絕，語氣冰冷：“我洛氏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誰知你留在此地，是否別有圖謀？”

老者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攤開雙手：“洛老弟，你看老朽這副模樣，氣血衰敗，神魂黯淡，半只腳都踏進棺材里了，還能有何圖謀？”

“不過是想求個穩妥，免得期間橫生枝節，誤了性命罷了。”

他話鋒微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威脅：

“況且，你若執意此刻趕我走……就不怕老朽離開之后，一個不小心，將你洛江川就藏身鳳鳴山的消息，散播出去？”

洛江川眼眸中寒光驟然爆閃，周身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起來，掌心之中，幽青色的靈炎再次開始凝聚！

老者卻仿佛毫無察覺，依舊笑呵呵地說道：“哎～！還是別動手了。老朽還想再多喘兩天氣呢。”

聽到這話，洛江川凝聚靈力的動作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權衡片刻后，掌心那簇危險的幽炎終于還是緩緩消散而去。

老者見狀，笑容更盛了幾分：“這就對了嘛。”

“你放心，若老朽真有什么壞心思，根本無需親自前來，只需將你的消息悄悄放出去，想來那四家便會聯手先鏟除你洛氏。”

他向前挪了一小步，聲音壓低了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說服力：“讓老朽安安分分待在洛氏眼皮子底下，反而更方便你看管監視，不是嗎？”

“再說了，老朽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就剩下這具茍延殘喘的破軀殼，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洛江川死死盯著他，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道破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擔憂：“就是因為你無牽無掛，老夫才更該怕你……怕你會不會突然想不開，要拉上我洛氏，玉石俱焚！”

…………

夜色深沉，如墨般浸染著鳳鳴山。

經過一番艱難的權衡與對峙，洛江川最終還是做出了妥協。

暫時讓那老者住進了洛氏客院，并派了心腹之人名為伺候，實為嚴密監視。

此刻，山南洞府內只剩下祖孫二人。

洛玄鈞自然是要詢問一番關于老者的事情。

面對洛玄鈞的詢問，洛江川目光幽遠，仿佛穿透了時空：“那老者，化名方長勝。其本名……喚作獨孤長勝。”

“獨孤？”洛玄鈞瞳孔微縮：“可是數百年前，阻擋無量宗北上，被無量宗覆滅的那個……獨孤世家？”

“不錯。”洛江川緩緩點頭，語氣沉重：“他正是獨孤世家僥幸殘存的血脈之一。”

“此人天賦絕倫，心志更是堅毅無比。”

“曾以一介散修之身，硬是在修行界闖下了赫赫威名，曾被譽為‘最接近筑基的種靈’！”

“他人如其名，自踏入種靈境后，歷經大小戰斗數十場，未嘗一敗！”

“其戰績最為彪悍之時，曾多次以種靈中期修為，逆伐斬殺種靈后期的大修，震動一時。”

洛玄鈞聽得心神搖曳，難以想象那看似油盡燈枯的老者，當年竟是如此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

“直到……他突破至種靈后期，在原屬于獨孤家的一處秘境中，遇到了你曾祖，我的二哥——洛江海。”

洛江川的聲音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彼時，你曾祖性情陰狠隱忍，最擅藏拙，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用后世的話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陰逼），因此在前期名聲不顯。”

“那處秘境中，兩人為爭奪一件至寶，爆發了驚天動地的死戰。具體過程無人知曉。”

“只知最終，你曾祖奪得了那柄殘破卻威力無窮的古劍——便是如今供奉在宗祠之中的那柄‘青鋒’斷劍。”

“而獨孤長勝，則奪得了另一件寶物，便是你換來的那面……古樸銅鏡。”

洛江川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追憶與痛惜：

“秘境之爭后，兩人皆心有不甘，互視為平生大敵。”

“因為性格原因，后來多次斗法都以方長勝吃點小虧而結束。”

“數年之后，因緣際會，二人終于迎來了徹底了斷的機會。”

“那一戰……兩人都將壓箱底的底牌盡數使出，毫無保留。最終結果……是兩敗俱傷，慘烈至極。”

“你曾祖雖慘勝半招，但也身受致命重傷，道基受損，修為倒退至種靈初期，從此留下了難以彌補的隱疾。”

“而方長勝……下場更為凄慘。”

“他被你曾祖以秘術強行撕裂了近半的靈種本源！”

“修為直接跌落至引氣后期！”

“若非他所凝聚的靈種本身神異非凡，堅韌異常。換做尋常人，靈種被撕裂時，便已經當場身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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