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地，顧家客廳。

暖黃的燈光灑下，裹住了沙發上的顧北檸。

她的皮膚白，被這光襯得像浸了水的玉。

只是下唇被牙齒啃得泛著青白，幾道齒痕明晃晃的，透著股沒處撒的勁兒。

顧媽端著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轉出來，腳步一頓。

目光和單人沙發上捏著報紙的顧爸一碰，無聲地交換了個眼神。

“檸檸？”果盤輕放在茶幾上，顧媽的聲音軟得像剛蒸好的米糕。

“這臉怎么跟霜打了似的？學校里受了委屈？”

顧北檸猛地別過臉，對著沙發靠背，只留一個硬邦邦的后腦勺，幾縷發絲倔強地翹著。

腦子里還是校門口那場噩夢。

程述薇那副看笑話般的神情，周圍同學的怪異眼神，徐玖那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

一股火裹著說不清的臊，在五臟六腑里翻騰，燒得她骨頭縫都發緊。

顧爸放下報紙，鼻梁上的鏡片滑了滑，目光從報紙邊緣探過來，帶著點不動聲色的探究。

“跟人吵架了？”顧媽挨著她坐下，沙發陷下去一小塊，“還是……考試沒考好？”

顧北檸依舊沉默，只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顧媽看著女兒那小倔驢模樣，忽然就想起好些年前的一個場景。

也是這么個悶葫蘆樣，小臉憋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偏要仰著下巴不讓掉。

那次是因為徐家那小子，一腳踹塌了她搭了一下午的積木城堡。

顧媽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旋即又壓下去，裝作不經意地問：“該不會……

又是小玖那臭小子惹你了吧？”

“跟他才沒關系！”顧北檸轉過頭，羞怒地說道。

她一想到自己當時舉著手機說要“告狀”的蠢樣，臉更燙了。

告狀？她顧北檸幾時真干過那么幼稚的事？

不過是……氣昏了頭。

顧媽心里清楚，自己這閨女，心氣高，臉皮薄，性子還擰巴。

明明在意，偏要裝得云淡風輕。

上了高中，大概是覺得徐玖那“不上進”的樣子丟了她“優等生”的臉。

于是干脆劃清界限，把小時候那點玩泥巴的交情全埋土里了。

說到底，還是太自我，覺得全世界都該圍著她轉。

“依我看吶，這事你做得不占理。”

顧媽拿起一片橙子，慢條斯理地剝著上面殘留的白筋，聲音不高，卻像小錘子敲在顧北檸緊繃的神經上。

“媽！”顧北檸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霍地坐直了，眼睛瞪圓。

“明明是他！他打架！他……他跟那種人混在一起！他還……”

“他還什么？”顧媽抬眼，目光平平靜靜的，像一汪深水。

“檸檸，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是比普通同學要厚實些的。

可再深厚的情分，也經不起一頭熱的冷落。

你想想，高中這三年，你對他，是不是有點……愛答不理了？”

顧北檸噎住了。

那些涌到嘴邊的辯解，在母親洞悉的眼神里，突然就沒了底氣。

顧媽把剝好的橙子遞過去，語氣緩和了些，帶著過來人的通透。

“這人和人處啊，講究個你來我往。

要是你跟他打招呼，他也像你現在這樣，甩你一個后腦勺，你心里能舒坦？

將心比心嘛，小玖那孩子，根子里不壞，就是性子野了點，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媽媽是怕你，因為這點擰巴勁兒，把個真朋友弄丟了，不值當。”

客廳里靜下來，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一下一下，敲得人心頭發軟。

顧北檸盯著母親遞過來的橙子瓣，晶瑩的果肉滲出細小的汁液。

她沒接，也沒再反駁，只是眼神里的尖銳慢慢褪去，蒙上一層迷茫和掙扎。

顧爸清了清嗓子，放下報紙。

“要我說，多大點事兒，年輕人有點摩擦正常。

這樣，周末我和你媽去趟老徐家坐坐？

你也去，有什么話，當面說開，總比憋著強。”

顧北檸依舊沒吭聲，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她只是伸手，默默地把那片橙子接了過去。

顧爸顧媽對視一眼，無聲地笑了。

閨女這倔驢脾氣，沒跳起來反對，那就是默認了。

第二天，高三七班。

早自習的鈴還沒響，教室里彌漫著包子油條混合著粉筆灰的味道。

程述薇挎著那個半舊的黑色貝斯琴盒，像往常一樣踩著點兒晃進來。

她目不斜視，徑直朝教室后排——她那個位于垃圾桶斜旁的專屬位置走去。

剛走到一半，腳步頓住了。

她的座位上，赫然坐著徐玖那個瘦猴兒同桌！

那小子正埋頭猛讀英語單詞，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籠罩下來，茫然地抬頭。

四目相對。

瘦猴同桌：“！！！”

手里的筆“啪嗒”掉在本子上，滾出老遠。

“薇……薇薇薇姐！”他舌頭打結，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我我我……我這就走！馬上走！”

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桌上那幾本可憐的書，動作慌得好像身后有瘋狗在追。

他還以為程述薇要一直換座呢，結果是一次性的？

程述薇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副慫樣，眉毛揚了揚。

她昨天腦子一熱坐徐玖旁邊，今天難道還要坐回去？

那不是顯得她……

一股無名火“噌”地冒上來，燒得她耳根發燙。

“坐著！”她沒好氣地沖瘦猴同桌吼了一嗓子，聲音又冷又硬，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煩躁。

“誰讓你動了？就坐在這！”

瘦猴同桌：“(⊙?⊙)？？？”

收書的動作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整個人尬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程述薇不再看他，抱著貝斯盒，面無表情，大步流星地走到徐玖旁邊的空位。

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砰！”

椅子腿和地面發出不算輕的撞擊聲。

全班：“！！！”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隨即，“嗡——”的一聲，低低的議論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炸開。

“臥槽！薇姐真坐那兒了？”

“昨天不是例外？來真的啊！”

“我滴神……徐玖這腦袋挨得值啊……”

“噓！小聲點！薇姐看過來了！”

此時的徐玖正埋頭啃一本厚厚的物理習題集，眉頭擰成個疙瘩。

旁邊動靜這么大，他像是聾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筆尖在草稿紙上劃拉得飛快。

程述薇把貝斯盒“哐當”一聲放在地上，巨大的聲響引得徐玖筆尖一頓，終于撩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帶著一絲……看熊孩子的習以為常？

“早啊！”徐玖懶洋洋地招呼道，嘴角還噙著點欠揍的弧度。

“嗯。”程述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嘖，大清早的，誰又踩著你尾巴了？臉拉得跟教導主任似的。”徐玖笑著調侃道。

畢竟是自己的“閨女”，有必要關心一下。

程述薇猛地轉過頭，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瞬間燃起兩簇小火苗，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恨得牙癢癢！

就是這種要死不活的態度，實在是太氣人了！

【叮！日常任務觸發！】

【任務：女兒程述薇牙癢癢，請在十分鐘內給她一根磨牙棒止癢。】

【任務獎勵：成長基金1000元，父愛值8點，極速思維（10h）。】

【失敗懲罰：體驗牙疼24小時（隨機一顆智齒）。】

徐玖腦子里嗡嗡的！

我日啊！這日常任務這么突然且隨便的么？

只有十分鐘時間，老子去哪里給你整磨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