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咕嚕嚕嚕——”
這聲音，像是肚子里藏了一臺正在瘋狂工作的老舊壓路機，帶著某種不屈不撓的悲壯感，在寂靜的小巷里反復回蕩。
萊茵·費爾頓，艾斯特拉大陸的新晉“乍一看像天才”，此刻正捂著肚子，背靠著冰冷的、散發著霉味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堅硬的地面上。先前那驚天動地、五彩斑斕的肥皂泡攻擊，耗光了他本就透支的體力和那三十秒金貴的“天才”光環時效。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冰涼的地氣一股腦涌上來，讓他感覺身體像個被戳破的氣球，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
最要命的是——餓。
深入骨髓、刻入靈魂的饑餓感。
肚皮上那攤涼透的、粘稠油膩的麻婆豆腐混合米飯，此刻非但不再是羞辱的象征，反而成了一種極端殘酷的誘惑。那霸道的麻辣香氣似乎還頑固地殘留在衣襟上，鉆進他的鼻孔，瘋狂挑逗著他空蕩蕩的胃袋。
理智在吶喊：這玩意在地上滾過，還沾了泥！吃了鐵定拉肚子拉到虛脫！
本能則在咆哮：管TM那么多！是毒藥也得咽下去！先活命要緊！
兩種聲音在萊茵的腦子里激烈交戰，讓他本就因穿越和驚嚇而混沌不堪的腦袋嗡嗡作響。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碰到那粘稠冰涼的食物，胃部立刻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發出一陣更加響亮的轟鳴！
“嘔……”生理性的惡心反射讓他縮回了手，彎腰干嘔了幾下，卻連酸水都吐不出來——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操……”萊茵罵了一句，聲音嘶啞。他無力地把頭埋進臂彎，冰冷的汗水從額角滑落，浸濕了印著“奮斗者，永不加班！”字樣的文化衫。巨大的挫敗感和生存的壓力像兩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嚨。
“糊弄學大師0048…”他嘗試在腦子里呼喚那個名字充滿了不靠譜氣息的系統，“喂？0048？在嗎？聽得到嗎？好歹給點新手提示啊喂？”
腦海中一片死寂。沒有回應，沒有菜市場大喇叭的噪音，連串臺電流聲都沒有。只有自己饑腸轆轆的回響在顱內無限循環。
“坑爹玩意兒！”萊茵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這破玩意，用完就甩，三十秒體驗卡到期后直接裝死，連售后服務都欠奉！
他癱在原地，絕望地看著四周。這條陰暗的小巷似乎無窮無盡，兩旁的房屋低矮破敗，窗戶大多用破布或者木板封死，空氣中彌漫著垃圾腐壞和劣質煙草的混合氣味。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模糊的爭吵、幾聲犬吠，更襯托出這里的死寂與危險。剛才跑掉的混混會回來嗎？如果回來，他還能噴出肥皂泡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萊茵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那份絕望。社畜在KPI壓榨下磨煉出的“只要死不了就得掙扎求生”的韌性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掙扎著站起身，雙腿因虛弱和寒冷微微打顫。目標是離開這條該死的巷子，找一個相對安全點的地方，然后——找吃的！其他任何高大上的目標，比如探索異世界、尋找回家之路什么的，都得排在填飽肚子之后！
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萊茵感覺自己像一個剛從礦井里爬出來的難民，每一步都帶著砂石摩擦的聲音。他警覺地豎著耳朵，防備著可能從任何黑暗角落里撲出來的危險。巷子比想象中復雜，分出好幾個岔口，每個都像是通往更深邃的黑暗或更糟糕的遭遇。他盡量選擇有微弱光源（不知是油燈還是某種發光的苔蘚）的方向移動。
“嗬…嗬…”粗重的喘息聲從前面的一個垃圾桶堆后傳來。
萊茵瞬間寒毛倒豎，立刻貼墻停下，屏住了呼吸，心臟擂鼓般狂跳。是剛才的混混？還是別的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望去。
一個極其矮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在那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里奮力扒拉著什么。那身高…大概只到萊茵的腰部？但身體卻異常敦實，寬肩膀，粗胳膊，穿著一件沾滿了油污和不明液體的破舊皮革圍裙。一頭亂糟糟、顏色像生銹鐵釘一樣的紅發被胡亂扎在腦后，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
矮人？萊茵腦子里瞬間閃過這個奇幻文學里的常見種族。他死死盯著那個背影，生怕對方突然轉身給他來一錘子——雖然對方看起來似乎沒帶武器。
矮小的身影似乎沒發現萊茵，或者說根本懶得理會。她自顧自地在散發著餿水味的垃圾堆里翻找著，動作麻利而專注，嘴里還嘟嘟囔囔：
“……又斷了…這群城里懶鬼…鐵屑都混進剩飯里…難找…嗯？”她似乎發現了什么，猛地從一堆腐爛的菜葉和魚骨頭下拽出半截金屬零件。那零件黑黢黢的，扭曲變形得厲害，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他媽的！”一聲脆生生的、帶著濃郁矮人口音的怒罵響起，“又他媽是斷的！就不能留點好的！這幫只會吃喝拉撒的廢物！”
她憤憤地踹了一腳垃圾堆，發出沉悶的響聲，幾塊發霉的面包和一團可疑的、像破布的東西滾落下來。
萊茵看得眼角直抽抽。這地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危險，連矮人小女孩（？）都如此暴躁。不過…這至少說明這片區域并非完全死寂。他猶豫著，是立刻悄無聲息地溜走，還是…嘗試一下？畢竟對方似乎在找“鐵”？或許可以問點信息？哪怕只是指個明路？
勇氣來源于胃袋的又一次猛烈抗議。萊茵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瘋狂的心跳和幾乎要溢出來的社恐，用盡量不那么突兀的聲音（盡管因為饑餓顯得氣若游絲）咳了一聲：
“呃…那個…請問…”
那矮小的背影猛地一頓，扒拉垃圾的動作瞬間停止。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萊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兩秒。
矮小的身影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
一張臟兮兮的小臉暴露在微弱的、從巷口方向透來的光線里。臉頰上沾著煤灰和油漬，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瞳孔是像融化的銅礦石那樣的黃銅色，此刻正瞪得溜圓，里面充滿了驚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警惕與厭煩。
她看起來確實年輕，但那雙眼睛里的光卻不像孩童，反而充滿了被生活捶打后的不耐煩和倔強。她上下打量著萊茵，那件印著詭異口號（對她來說）的“異域服飾”，那蒼白的臉色，虛浮的腳步，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和這片垃圾堆隱隱有些呼應的酸味——那是麻婆豆腐的油漬。
“……”矮人女孩眉頭緊鎖，銅鈴大的眼睛里滿是嫌棄，“你誰？新來的？臭烘烘的離我的垃圾遠點！擋路了！”聲音清脆響亮，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好家伙，開門見山，毫不客氣。萊茵被懟得有點懵，社畜本能下意識地堆起一個試圖表示友好的笑容，盡管那笑容因為饑餓和緊張顯得有些扭曲和…猥瑣？
“我…我就是想問問…這附近，有能吃的東西賣嗎？”萊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覺說出“吃”這個字都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
“吃？”矮人女孩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指著萊茵身后的巷子深處，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有啊！看到沒？再往里走兩步，剛才被你放肥皂泡炸跑那幾個蠢蛋的窩點。運氣好你還能搶到他們早上啃剩的硬面包！臭是臭了點，保命夠了！”她又指了指萊茵肚皮上已經凝固的油漬，“或者你把這身衣服舔舔干凈？聞著還挺開胃！”
“……”萊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她知道肥皂泡的事？！完了完了，剛才那場“天才”首秀唯一的目擊者居然是這樣一位充滿現實主義批判精神的矮人？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瞪什么瞪？”矮人女孩顯然把萊茵的呆滯理解為了挑釁，不滿地提高了音量，握緊了手里那半截扭曲的廢鐵零件，“想打架？老娘貝拉·銹釘雖然矮，打爆你這副半死不活的軟骨頭還是夠的！”
貝拉·銹釘。萊茵記住了這個名字，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跟一個能在垃圾堆里翻鐵吃的矮人干架？他怕是會被對方手里的廢鐵零件直接送走。
“不…不是…”萊茵趕緊擺手，聲音虛弱得快要飄起來，“我就是餓…真的…非常…非常餓…”為了增加說服力，他的肚子非常配合地發出了響亮而悠長的“咕——”聲，在寂靜的小巷里異常清晰。
貝拉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她看看萊茵的肚子，又看看他那張幾乎要寫滿“我是廢物點心”的臉，再看看他肚皮上的油污，嫌棄的眼神里似乎混入了一點點…微乎其微的…困惑？大概她也沒見過哪個能放出七彩泡泡的“怪人”會虛弱饑餓成這個樣子。
“嘖…餓死鬼投胎嗎？”她撇撇嘴，不耐煩地甩了甩沾滿污物的手，“滾遠點找吃的！這條巷子里除了耗子屎就是剛才跑掉那幫‘鐵鼠’幫混混的剩湯！想找點像樣的？去靠近‘老爐膛區’那頭！那邊有點破落小攤子，運氣好能弄到點渣渣餅子！不過提醒你——”她拖長了音調，黃銅色的眼睛帶著審視的意味掃過萊茵，“離那個裝‘覺醒者’的瘋婆子遠點！小心被當成祭品潑一身腥臭的雞血還收你錢！”
老爐膛區？渣渣餅子？覺醒者？祭品？雞血？萊茵腦子里瞬間被這些陌生的、又透露著不祥氣息的名詞塞滿。他根本沒時間細想，本能地抓住最關鍵的信息：“老爐膛區…怎么走？”
貝拉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順著這條主道！”她用廢鐵零件指了指與萊茵來時相反的一條略寬的岔路，“一直走！聞到一股燒糊的干牛糞味和劣質麥酒味就到了！門口掛著一盞破油燈的矮棚子！眼睛沒瞎應該能找到！”
“謝…謝謝！”萊茵由衷地道謝，雖然對方語氣惡劣得像在打發要飯的。
“快滾！”貝拉不耐地揮揮手，繼續彎腰扎進垃圾堆，“看你那張‘馬上要餓死’的臉就煩！”
萊茵如蒙大赦，也顧不得禮節了，按照貝拉指的方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燒糊的干牛糞味…劣質麥酒味…他的大腦自動過濾了危險詞匯，只剩下“餅子”兩個字在閃閃發光。
沿著這條相對“主”一點的巷子走了約莫七八分鐘，空氣果然變得渾濁起來。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劣質煤炭燃燒、某種類似皮革焚燒、還有真的有點像干牛糞糊掉的氣息撲面而來。其中還混雜著微弱但絕對存在的、酸澀刺鼻的酒精味，直沖腦門。巷子的盡頭影影綽綽似乎能看到些微弱的火光和人聲。
就是那里！萊茵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出巷子口，踏入那片相對開闊、能看到幾個擠在一起的骯臟棚戶的地方時，他的視線猛地凝固了！
那個路口旁邊，一個半倒塌的棚戶陰影里，三個熟悉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貼墻站著！刀疤臉！瘦高個！年紀小的混混！
“鼠哥！就…就是那兒！那小子來了！”年紀小的混混眼尖，第一個發現了腳步虛浮的萊茵，立刻尖聲叫道，指著萊茵的方向。
被稱作“鼠哥”的瘦高個，脖子上的青色胎記在棚戶透出的微弱火光下顯得更加猙獰。他瞇起那雙陰鷙的眼睛，仔細打量著萊茵。刀疤臉臉上則露出毫不掩飾的兇狠和狐疑。
“小兔崽子！”刀疤臉看清真的是萊茵，尤其是萊茵那副臉色蒼白、走路打飄、比剛才還要虛弱不堪的樣子時，剛才被七彩泡泡嚇跑的恐懼頓時轉化為了極致的羞辱和憤怒，“剛才那手挺花活兒啊？！什么妖法？！裝神弄鬼的腌臜貨！害老子丟那么大臉！現在怎么蔫吧了？啊？嚇尿褲子了？！”他摩拳擦掌，從陰影里走出來，臉上滿是兇狠和報復的快意，顯然被萊茵這前后判若兩人的反差徹底迷惑了。他堅信剛才那詭異的一幕只是某種意外或者臨時的邪法，現在這小子分明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正是找回場子（洗刷恥辱）的好時機！
瘦高個“鼠哥”也陰沉沉地跟了出來，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眼神如同毒蛇般鎖定萊茵，聲音冰冷：“小子，不管你是哪路來的，今天不給你留點‘紀念品’，我鐵鼠幫在這片就不用混了！”他揮了揮手。
那個年紀小的混混也鼓起勇氣，握緊了不知從哪撿來的半截木棍，堵住了萊茵側面的一條岔路。
前有狼，后有狼，側翼還是狼！絕境！
冰冷刺骨的絕望瞬間攫住了萊茵的心臟，比饑餓感更加強烈！他下意識地就想喊系統救命！但腦子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跑？身體虛得跑不動了！
拼了？拿什么拼？比對方臉皮厚嗎？那大概會輸得更慘！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萊茵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巷子口旁邊的一個破爛的、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那里似乎散落著一些類似之前麻婆豆腐外賣盒一樣的東西！
一個極其大膽、極其荒謬、但在求生欲驅動下顯得如此合情合理的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
“糊弄學大師！關鍵詞！糊弄生成！食物！立刻！馬上！”萊茵幾乎是嘶吼著在腦子里下達了指令！他不知道這種絕望的呼喚有沒有用，但這是他唯一的稻草！
或許是強烈的求生意志真的像信號一樣刺穿了某種壁壘，或許是系統剛好從“放煙花”的冷卻中恢復了一丁點。
【滋…嗡…檢測到…關鍵詞：‘食物’、‘立刻’…嗞…糊弄學信息生成中…數據庫紊亂…匹配結果…嗶！】
【生成信息：《藍星超市食品保鮮分類指南（過期冷門版）》…關鍵條目：‘發酵豆類制品在高溫高壓下可能產生類似刺激性氣體，具有強力驅蟲效果。’…附：推薦品牌——‘老壇酸豆角’】
【溫馨提示：本信息真實性未經宇宙食品安全監督局認證，糊弄學大師0048號系統不負任何責任。】
一串驢唇不對馬嘴的信息流，帶著斷斷續續的電流聲，沖進了萊茵的腦海！
發酵豆類？高溫高壓？類似刺激性氣體？驅蟲效果？老壇酸豆角？
現在哪去找什么酸豆角？！萊茵快要瘋了！
刀疤臉已經獰笑著撲了上來！拳頭帶著風聲砸向萊茵的面門！這一拳要是打實了，萊茵感覺自己可以直接和異世界說永別了！
千分之一秒內，萊茵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垃圾堆邊緣的一個破布包裹！那包裹裂開了口，里面赫然滾落出幾個……扁平的、鐵皮封裝的罐子？上面沾滿了污漬，但似乎依稀能看到些模糊的圖案和文字——其中一罐上面，好像畫著幾個綠色的、彎彎曲曲的東西？！
來不及思考！更來不及驗證！純粹是溺水者抓住的任何漂浮物！
在刀疤臉拳頭即將臨體、那猙獰的笑容擴大到他眼中極限的剎那——
“是你們逼我的！！”萊茵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不知從哪里涌起的、也許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絲力氣，讓他整個人猛地朝著垃圾堆的方向撲去！同時，他的右手沒有再去推什么，而是狠狠地、用盡了全身力氣，抓起一個離他最近、沾滿了污垢惡臭的扁平罐頭罐！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知道，那個該死的糊弄學系統，在提到“發酵豆類”、“高溫高壓”、“刺激性氣體”的時候，他的靈魂深處響起了一個瘋狂的聲音：加熱！讓里面那該死的東西釋放！
他甚至沒看清自己抓到的是什么東西，也根本沒時間去找熱源！純粹是賭上性命的蠻干！
“嗚——哇啦啦啦！”
他再次吼出自己編造的、毫無意義的施法音節，將手中那個沉甸甸、冰冷滑膩的罐頭罐，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地、毫無章法地砸向撲面而來的刀疤臉的面門！砸向那個該死的垃圾堆！目標無差別！目的只有一個——利用沖擊力模擬“高壓”！激活罐頭！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刀疤臉的獰笑凝固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不解——這小子瘋了？拿垃圾砸人？
貝拉·銹釘似乎遠遠看到了巷口的動靜，停下翻垃圾的動作，疑惑地抬起了臟兮兮的小臉。
瘦高個“鐵鼠”的眼神依舊冰冷，嘴角扯起一絲不屑的弧度。
萊茵手中的罐頭罐，劃過一道慘烈的弧線。
咚！！！
一聲并不算特別響亮的悶響。
罐頭并沒有精準砸中刀疤臉的臉，而是砸在了刀疤臉面前的地上，距離他和猛撲過來的萊茵都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罐體似乎本就異常劣質或已經在垃圾堆里銹蝕嚴重，加上萊茵那蠻牛般力氣的摔砸——
呲——！！！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氣球漏氣的聲響瞬間淹沒在罐體撞擊地面的聲音里。
緊接著——
噗嚕嚕——呼！！！
一股極其濃郁、極其霸道、帶著強烈酸腐氣息的、詭異的墨綠色氣體，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從那破裂的罐體狹小縫隙中噴涌而出！這股氣體的擴張速度超乎想象！瞬間彌漫開來！它沒有泡泡那么絢爛多彩，沒有玫瑰香的刺鼻，但它散發出的那股氣息……
那是混合了腐爛豆類的強烈酸臭味、某種異常刺鼻近乎催淚瓦斯級別的刺激性氣味、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類似陳年腌咸菜在盛夏高溫下悶了三天的終極臭氣的集合！這種味道的“殺傷力”，甚至超越了物理攻擊的范疇，直接作用于嗅神經中樞，直沖腦門！
“嘔——！！！”
首當其沖的刀疤臉，臉上的兇狠瞬間被一種極致的、發自靈魂的驚駭和生理性厭惡取代！他發出的不是慘叫，而是一種如同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吐出來的干嘔聲！那股可怕的惡臭氣體如同活物般，順著他的鼻腔、口腔，甚至耳朵眼瘋狂鉆入！他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被掀開了，大腦被徹底腐蝕！鼻涕眼淚瞬間不受控制地狂飆而出！他哪里還顧得上打人，直接捂著翻江倒海的喉嚨，踉蹌著向后狂退，雙眼充滿了不敢置信和超越肥皂泡百倍的驚恐！
“臥——槽——！！！毒毒毒毒毒毒氣！！！”瘦高個“鐵鼠”的驚恐尖叫比剛才還要凄厲百倍！他看到那墨綠色氣體如同有生命的魔鬼般迅速擴散，聞到那股瞬間鉆進靈魂深處的惡臭，之前被泡泡嚇退的陰影瞬間放大了無數倍！這絕對是比剛才那種花里胡哨的泡泡更加可怕、更加陰毒的殺招！是生化武器！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僥幸心理，尖嚎一聲，連看一眼刀疤臉的狀態都顧不上，直接轉身，連滾帶爬地瘋狂逃竄！
年紀小的混混更是不堪，直接被那股恐怖的酸腐惡臭和頭領的尖嚎嚇傻了，褲襠一熱，木棍脫手，連滾帶爬地追著“鐵鼠”跑了，只留下更加響亮、更加撕心裂肺的“有毒啊啊啊啊——”在巷道里無限回蕩。
巷口棚戶那邊隱約的人聲瞬間消失，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味道和慘叫嚇住了，傳來一陣雜亂的關門閉戶聲。
而在風暴的中心，萊茵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離噴涌的源頭比誰都近！那股可怕的混合酸腐催淚氣體幾乎把他瞬間包裹！強烈的惡心感和刺鼻感讓他頭暈目眩，眼淚鼻涕同樣橫流！
“嘔…咳咳…媽的…老壇酸豆角…真…真他媽名不虛傳…”萊茵被嗆得半死，勉強看清了地上那個破裂的罐子——罐體被污漬覆蓋，但隱約可以看到幾個模糊但能辨識的文字：“深…井…酸…豆角…罐頭…”。這就是艾斯特拉大陸版本的“發酵豆類制品”？而且看起來是嚴重變質被遺棄的那種？！效果也太他媽恐怖了！
“咳咳咳…呼…”他一邊咳嗽干嘔，一邊也手腳并用地掙扎著后退，只想離那源頭越遠越好。身體最后一點力氣也耗盡了，他再次無力地靠墻滑坐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大口呼吸著遠離了酸豆角源頭的、雖然依舊渾濁但勉強能活命的空氣。
太…太驚悚了…
他虛弱地抬頭，越過那片正在緩緩散開的、如同小型毒氣泄漏現場的墨綠色可疑氣體區域，正好看到遠處垃圾堆旁，那個叫貝拉·銹釘的矮人女孩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那張臟兮兮的小臉上，嫌棄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駭、難以置信以及…一絲絲極其詭異的…（萊茵覺得那可能是幸災樂禍？）表情。她手里還拎著那半截廢鐵零件，嘴巴微張著，似乎被剛剛這一幕極具“味道”的二次擊退給徹底鎮住了。
“……”萊茵和她銅鈴大的眼睛對上了。一個半死不活滿身酸臭，一個石化在垃圾堆旁滿臉震撼。
“咕嚕嚕嚕——”
萊茵那頑強不屈的肚子，再一次不合時宜地發出了悠長的、巨大的轟鳴。
它提醒著自己的主人：危險暫時解除，但生存的核心問題——饑餓，依舊存在。并且，經歷了這場“酸豆角毒氣”事件后，它甚至感覺更餓了……畢竟吐酸水也是很消耗能量的！
絕望的萊茵看著地上那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破裂罐頭，又看看遠處棚戶區緊閉的破門，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強烈的、想死的沖動從未如此清晰。這異世界的第一頓飯……還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