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解元對話。
卡俄斯:沒想到解元這么厲害,我還以為解元只會下棋呢。
解元:偏見罷了。
卡俄斯:我們出來的地方……這里,嗯,還是牢山。
解元:牢山……真是個特別的地方。吾將自己放逐于此牢籠,它也終歸困住了吾百年。只是沒能控制吾之心,反倒讓思念像陳年老酒,愈發濃烈。
卡俄斯:解元……
解元:開方,如果你在吾身邊,希望你能聽到。牢山見證了吾與你的兩次相遇、兩次離別。第一次潦草的棋局沒有等到結果,第二次戰場上的對弈你不敵于吾。但這一次,你贏了。你算的很準,吾承認,吾,愛上你了。
(古松樹的枝葉微動,一片樹葉輕輕落在樹下的棋盤上)
卡俄斯:有風吹過!是開方在回應吧?
沐溟:我相信他聽得見,他一直在你身邊。
解元:吾從很早之前便知道,就算命下黃泉,他亦甘愿伴吾左右。(輕笑)愚笨。
沐溟:這不是偏執。
解元:吾心中有數。(拿出一些卷軸)吾托前輩捎來了開方曾經的日記。你們從那二皇子手里所得,蓋遺漏者。
卡俄斯:我想看看!
沐溟:卡俄斯,很沒禮貌
卡俄斯:就看一下嘛!
解元:陳年舊事,你拿去看,無礙。尺素所記錄,吾已牢記于心。
卡俄斯:我看看。七月七日,晴,今天是七夕節,牛郎和織女都可以跨過銀河相會,我和解元姐姐,什么時候可以再見呢?什么時候,喜鵲可以出現在我面前?如果可以,我就自己搭上一座通向她的橋梁,不計代價。
卡俄斯:五月十四日,雨,今天我沒有批閱國家事務,而是去了牢山的那棵老松樹,專心研究解元姐姐走時留下的未完的棋局。解元姐姐的棋局,我現在還沒有找到破解的思路。可能,本就是死局吧。
卡俄斯:四月七日,多云,十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見到解元姐姐。再見到她,還需要多少個十年呢?可是,人類渺小啊,本就沒有幾個十年可以揮霍。又有多少時光供我努力,去夠得著你的高度?
卡俄斯:正月初一,晴,又是一年春節,我請人新制的棋送到了,和解元姐姐的是情侶款。啊,糟糕,是不是用意太明顯了呢?算了,如果被發現了,大不了我就和她袒露心意。希望,有這么一天吧。
卡俄斯:八月十五,晴,今天的月色真美。我們雖共賞同一片月色,卻抬眼不見你的身影。沒有你陪著,有點寂寞呢。我留了幾個月餅在窗邊,因為解元姐姐還挺喜歡人間的糕點,真希望第二天睜開眼睛,那些糕點已不見蹤影。起碼我能知道她來過。
卡俄斯:十一月九日,小雨,我已經年過花甲了,天權星的工作也轉接給了后輩。我孑然一身,老無所依,總是懷戀起曾經和解元姐姐下棋的時光。這么多年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忘記我,畢竟與我相處的幾年,在她千萬年的壽命中不值一提,她會認識各種各樣的仙,淡忘了我這個普通人吧。但是,我真的,好想再見到她。
卡俄斯:六月二十八日,陰,我好想她,一閉眼,腦海中全是她的身影。我有點后悔,那時候,是不是應該留住她?不行,我不能這么自私,解元姐姐是仙人。況且,除了棋友這一層身份,我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又有什么立場懇請她留下?
卡俄斯:十二月三十一日,小雪,想起了和解元姐姐一起看雪的日子,可惜我染上惡疾,不能再爬上牢山下棋了。我命不久矣,唯有一個夙愿,可惜神明聽不見我的聲音。不知道惡魔,能不能幫我實現愿望。
卡俄斯:接下來就沒有了。嗚,我都想哭了。
解元:真無用。
卡俄斯:我,我是在擔心你們!
解元:不需。吾和開方近一世紀的糾纏,今天,也是時候步入尾聲了。
解元手托著算盤,緩緩走向破碎的石陣里奄奄一息的惡魔。
喑:(色厲內荏)白澤,敗在你手下也不算丟人。只是,惡魔是殺不死的存在,即便千年我也終會再逃你的封印。
解元:吾不會封印你。
喑:我不需要你這種冷血動物的同情。
解元:自作多情。喑,吾要和你進行血契儀式。
喑:和惡魔交易?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解元:靈魂不能給你。吾付出的條件是,從此不會封印你。
喑:白澤,我好歹和你較量那么久,文字游戲可不能騙到我。
解元:(嘲諷地一笑)吃一塹長一智。那么,從此吾不再干涉你的任何行為,包括不會告訴任何人封印的方法。你滿意了嗎?
喑:代價無可挑剔,你想要什么。
解元:(眼神凌厲)讓開方回來。
喑:(嘲弄一笑)呵,他的肉體已經隨時間瓦解,他的靈魂又能回到何處?
解元:讓他以靈魂的方式存在就好,不需要載體。吾所求甚易,只要吾能看見他,觸碰到他,能和他若從前那般談笑。吾想和他,回到第一次相遇時那樣。
喑:成交。
空中緩緩浮現血色的字符,黑紅色的腥風席卷,險些將沐溟刮跑。
喑:(俯首鞠躬行禮)偉大的契約之主,請過目。
卡俄斯:解元,你真的要和這個家伙簽訂契約嗎?
解元:未嘗不可。你在質疑吾之決策?吾乃白澤一族,從不做錯誤的選擇。
解元拔劍,右手橫向平揮,左手食指被隔開一道細小的傷痕,一顆細密的血珠滲出,緩緩飄向空中,融入血契。
空中血色的字符煥發出刺眼的紅光,與此同時,解元的手背上出現一個猙獰的陣法符文。
喑:(抬眸)交易開始,my master。
卡俄斯:解元,那,那這個惡魔怎么處理?
解元:(一瞥)沐溟,之后便是你的主場。
沐溟眼中微光一閃,點了點頭。
沐溟: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卡俄斯:解元,你不會是想讓沐溟打敗它吧?不行不行,這怎么可能做得到啦!都說了惡魔是不死的存在。
空中銀色氣流盤旋,一絲絲的靈魂凝聚為一個半透明的實體。
少年面龐青澀,碎發隨風飄揚。一如初見時那樣眼角含笑。
開方:解元姐姐,你沒有必要為了我放任惡魔……
解元:(輕笑)之前偷偷破壞封印的時候沒見你如此把世界存亡安危置于心上。
開方:(面紅耳赤)……
解元:人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仙無壽終苦痛、愛恨情仇。你曾愿為吾違逆天道輪回、永存不朽,吾亦愿為你體味悲歡離合、參悟人間。如此一來,具與日月同生,共與生靈有情,吾和你,便是一樣的了。
匯聚完畢,開方的靈魂體從空中緩緩飄落,解元雙手抬起等待著迎接,開方也張開雙臂回應。與此同時,解元手背上的符陣漸漸消散。
愿望成真,契約結束,也就是契約者履行代價之刻。
喑:白澤,契約生效,你不能阻攔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黑霧幻化成一只利爪向解元突襲。
卡俄斯:(捂嘴擔憂)解元!
解元沒有看向惡魔,而是柔和地注視著開方的眼睛。兩雙手在空中逐漸靠近,手腕上鮮艷的流蘇托著分明的穗尾,牽起兩人指尖的紅線。
就在黑爪碰到解元的衣角時,開方的靈魂體落入解元的臂彎,兩人手鏈上金色的鈴鐺相碰,發出空靈的一聲脆響。
叮——
從金鈴向外散發出一圈圈漣漪狀的有形聲波,將惡魔震退。
解元:(將開方小心護在懷里)沐溟!
沐溟迅速拋出書卷上的幾種材料。四個物品落在惡魔周圍,生成一個淡金色的法陣,將惡魔困在其中。
解元:沐溟,激活法陣之事還需麻煩你。
卡俄斯:(瞪大眼睛)沐溟怎么能激活你的法陣!
解元:爾等已經知道方法,在吾先前讓你們前往的洞穴。
卡俄斯:是開方留下的卷軸?難道,那個時候你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喑:(惱怒)你騙了我!為什么你沒有被反噬?
解元:其一,沐溟所知封印的方法并非出自于吾之口。其二,契約中“自此”白紙黑字,沐溟獲知封印乃契約之前。喑,同吾對弈,你還不夠格。你同意契約那時,就已然宣告了你的敗北。而以你的野心,斷然不會拒絕此等機遇。
喑:(懊惱)我計劃了一百年,好不容易才脫離你的控制!
解元:吾亦策劃了一百年。你今天打破封印并非偶然,而是吾等待著沐溟到來的那一天,故意松動了封印。放你片刻自由,本是計劃不可缺少的一環。先前與你的那些對話,只是為了麻痹你的警惕心。從沐溟踏上牢山的那刻開始,這場時隔百年未結束的棋局,就重新開始運轉。
卡俄斯:所以,我們都被你利用了?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你的一顆棋子?
解元:自然。不過,你的愚笨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卡俄斯:什么!好生氣!
解元:沐溟,接下來請你按照日記所記錄,完成封印的步驟。
與法陣交互。
完成數字迷題。
法陣煥發出絢麗的光芒,在喑不甘心的怒吼中與法陣一起消失。
卡俄斯:這樣就結束了吧。
解元:沒有吾暗中推動,它不會再逃出封印。
開方:解元姐姐……謝謝你。
解元:不必。(自然地拉過開方的手)開方,那年留下的殘局,今天,將它下完吧。
開方:嗯!
解元:來日方長,還有無數個日月可以同勉。開方,吾此一生本無解,卻因你而有了答案。
夕陽下,老松樹的影子斜長。余暉為其鍍上一層金紗,一如黎明時的霞光。
手腕紅繩系緊的鈴鐺頻繁作響,傳向很遠。
卡俄斯:喂!解元,你怎么不理我就走了!你還沒回答答應過我們的問題呢!算了,我這么大度,就讓你們敘敘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