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周的晚自習鈴聲像塊投入靜水的石頭，在教學樓里漾開層層疊疊的回響。林晚星把物理練習冊攤在桌上，筆尖懸在半空，卻怎么也落不下去——斜前方的趙曉曉正用課本擋著臉，偷偷給周蜜傳紙條，紙團劃過拋物線落在周蜜懷里時，還帶起一陣細碎的笑聲。

“別理她們，”蘇清沅的聲音從旁邊飄過來，帶著點薄荷糖的清涼，“我們來解這道電磁場綜合題，就當是給晚自習開個‘啟動儀式’?！?

林晚星低頭看向題目，忽然發現練習冊右上角貼了張星星貼紙，和宿舍床頭的那張貼紙一模一樣?！澳闶裁磿r候貼的？”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早上趁你去交作業的時候，”蘇清沅的嘴角藏著笑意，指尖在貼紙旁邊畫了道極細的箭頭，“這是‘難題標記’，看到這個就說明需要我們倆聯手破解。”

這大概是“草稿紙箭頭”的升級版。林晚星捏著筆，忽然覺得那些糾纏的電場線和磁感線，好像沒那么可怕了。

剛解到一半，趙曉曉突然轉過頭，用口型說“出去透透氣”，還沖她們倆擠了擠眼睛。周蜜抱著毛絨熊的一只耳朵，臉憋得通紅，顯然是想跟出去又怕被值班老師發現。

“我幫你盯著老師，”蘇清沅突然用筆桿敲了敲周蜜的桌子，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三個人聽見，“你從后門溜，我假裝問林晚星題。”

等周蜜和趙曉曉的身影消失在后門，林晚星才反應過來：“你不是說要打造全樓最安靜宿舍嗎？怎么還幫她們逃課？”

“規則是用來打破的，”蘇清沅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偷偷溜出門的小人，旁邊標著“友誼第一，紀律第二”，“而且周蜜下午說她想家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林晚星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小人，忽然想起蘇清沅給周蜜縫的貓耳朵熊，還有給趙曉曉貼在吉他上的星星貼紙——原來她的“便利貼關心”，不止對自己一個人。

沒過多久，值班老師拿著保溫杯從走廊經過，腳步在窗外停了停。蘇清沅突然把練習冊往林晚星面前一推，聲音提高了半分：“這里的洛倫茲力方向，是不是應該用左手定則？”

林晚星心領神會，配合著她的“演戲模式”：“可是磁場方向是垂直紙面向里，運動方向是水平向右……”兩人一唱一和，直到老師的腳步聲走遠，才同時松了口氣，相視而笑。

“你演技真好，”林晚星用筆尖戳了戳她畫的小人，“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那你當我的‘最佳搭檔’，”蘇清沅在小人旁邊又畫了個舉著練習冊的女生，眉眼像極了林晚星，“我們可以演‘物理題講解現場’。”

晚自習過半，周蜜和趙曉曉才偷偷溜回來，手里還拿著袋烤紅薯?！敖o你們帶的，”周蜜把最大的一塊塞給林晚星，又遞了塊中等大小的給蘇清沅，“曉曉說這家烤紅薯特別甜，像她彈吉他的調子一樣甜。”

趙曉曉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是像你抱的熊一樣甜才對。”

蘇清沅剛咬了口紅薯，突然皺起眉頭：“這里面是不是放了糖精？甜得有點發苦?！?

林晚星嘗了嘗，果然甜得齁人。周蜜的臉瞬間垮下來：“對不起啊，我沒嘗出來……”

“沒關系，”蘇清沅從書包里掏出瓶礦泉水，往烤紅薯上倒了點水，“這樣就不那么甜了，像稀釋溶液一樣，濃度降低，甜度正好?！?

趙曉曉看得直咋舌：“你們學物理的是不是看什么都像物理題？連吃紅薯都要講濃度？”

林晚星卻覺得這個方法很管用，看著蘇清沅認真攪拌紅薯的樣子，忽然想起軍訓時她幫自己掰斷的鞋跟——原來她總能用最特別的方式，解決各種小麻煩。

第二節晚自習開始后，教室里安靜了不少。林晚星盯著一道動量守恒題，感覺腦子像被灌滿了漿糊。蘇清沅看出她的窘迫，從筆袋里拿出支銀色鋼筆，在草稿紙上畫了輛小火車：“你看，這兩個小球碰撞，就像兩輛火車在鐵軌上相遇，動量總和不變……”

她的指尖在紙上滑動，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手背上，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林晚星的注意力突然跑偏，盯著她無名指上的小繭——那是彈鋼琴留下的痕跡，和自己握筆磨出的繭完全不同。

“看什么呢？”蘇清沅突然抬頭，筆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敲了敲，“是不是被我的‘火車模型’驚艷到了？”

林晚星的臉瞬間紅透，慌忙低下頭：“沒、沒有……”

“沒關系，”蘇清沅笑得像只狡黠的小貓，“以后我每天給你講一道題，保證讓你愛上物理?！?

說著，她從書包里掏出個嶄新的筆記本，封面是淺灰色的，和自己的那本一模一樣?！斑@個給你，”她把筆記本往林晚星懷里一塞，“以后專門記我們一起解過的難題，就叫‘物理題合作記錄冊’。”

林晚星翻開筆記本，發現第一頁已經畫好了目錄，第一個標題是“軍訓期間遇到的力學問題”，下面列著“一千米跑的受力分析”“正步走的動量守恒”，甚至還有“被掰斷的鞋跟的應力計算”。

“你連這個都記？”林晚星驚訝地睜大眼睛。

“當然，”蘇清沅在標題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空白處，“這里留著給你填答案呢?！?

晚自習快結束時，趙曉曉突然把吉他抱到桌子上，輕輕撥動琴弦：“我給你們彈首曲子吧，就當是慶祝我們的‘物理題合作記錄冊’誕生?！?

她彈的是首不知名的小調，旋律有點像夏夜的風，輕輕柔柔的。周蜜抱著毛絨熊，跟著旋律輕輕晃腦袋，蘇清沅的指尖在草稿紙上打著節拍，林晚星看著窗外的月亮，忽然覺得這樣的晚自習，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放學鈴響時，趙曉曉的曲子正好彈完。收拾書包時，林晚星發現蘇清沅的筆記本忘在了桌上，封面上貼著張便利貼，上面寫著：“明天帶烤紅薯，記得選紅心的，甜度更自然。”下面畫了個舉著紅薯的小人，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她把筆記本往蘇清沅手里塞時，對方突然說：“其實我不太喜歡吃烤紅薯，只是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蘇清沅的眼睛，忽然想起那顆“沒拿錯”的草莓糖，還有縫著貓耳朵的舊迷彩服——原來她的好多“巧合”，都是刻意為之。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趙曉曉彈著吉他走在最前面，周蜜抱著毛絨熊跟在后面，林晚星和蘇清沅并排走在最后，手里各拿著本淺灰色的筆記本。

“你說，我們的‘物理題合作記錄冊’會不會寫滿整個高中？”林晚星忍不住問。

“肯定會，”蘇清沅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說不定還能寫滿大學呢?！?

林晚星看著她眼里的月光，忽然覺得這個約定像顆埋在土里的種子，只要用心澆灌，總有一天會發芽。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筆記本，指尖劃過封面的淺灰色，忽然開始期待明天的晚自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