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第六天的操場像口巨大的平底鍋，連風都帶著股焦糊味。當教官宣布下午要測一千米跑時，林晚星感覺自己的腿已經開始發(fā)軟——她從初中起就是體育特困生，八百米能跑五分鐘，一千米對她來說簡直是酷刑。

“別怕，“蘇清沅趁教官整理隊伍的空檔，往她手里塞了顆薄荷糖，包裝紙沙沙響，“我教你個秘訣，把跑道想象成鋼琴鍵，每跑五十米就像彈一個音階，想著想著就到終點了?！?

林晚星含著糖，清涼味從舌尖竄到天靈蓋，卻還是沒底：“可我連鋼琴都沒碰過幾次......“

“那換成物理題，“蘇清沅一本正經，“把風速當成阻力，步頻換算成頻率，跑完全程相當于解完一套力學綜合卷。“

旁邊的許萌萌聽見了，笑得直拍大腿：“沅哥你可別誤導她了！林晚星要是把跑步想成做題，估計得在跑道上畫受力分析圖！“

林晚星的臉瞬間紅透，把薄荷糖嚼得咯吱響——這大概是蘇清沅的“競賽題暗號“第一次失靈。

分組的時候，不知是巧合還是教官故意，她和蘇清沅被分到了一組。站在起跑線上，林晚星盯著前面那條被曬得發(fā)軟的塑膠跑道，感覺像在看一條永遠跑不完的傳送帶。蘇清沅站在她左邊，正偷偷用腳尖在地上畫小人：一個歪歪扭扭的火柴人舉著加油牌，旁邊標著“林晚星專用“。

“各就各位——“教官舉起發(fā)令槍。林晚星緊張得手心冒汗，忽然感覺左手被人輕輕碰了一下。蘇清沅的指尖在她手心里畫了個箭頭，和平時在草稿紙上畫的輔助線一模一樣，還帶著點薄荷糖的甜味。

“砰！“槍聲炸響的瞬間，所有人都沖了出去。林晚星被后面的人推得一個趔趄，等站穩(wěn)時已經落后了半圈。她咬著牙往前沖，感覺肺里像塞了團棉花，每跑一步都像在扯著嗓子漏氣。

跑過彎道時，忽然聽見蘇清沅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林晚星！看左邊！“

她順著聲音轉頭，看見蘇清沅正貼著內圈慢跑，校服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皮膚上畫著個夸張的箭頭——是用防曬噴霧畫的，銀閃閃的，在陽光下特別扎眼，箭頭末端還畫了個小小的太陽，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終點在此→“。

這大概是“草稿紙箭頭“的戶外放大版。林晚星忍不住笑出聲，腳步居然輕快了些。

跑到第二圈時，林晚星徹底掉隊了。她看著前面越來越遠的人群，感覺雙腿像灌了鉛，喉嚨干得像要冒火。就在她快要放棄時，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別停，“蘇清沅不知什么時候放慢了速度，跑到了她身邊，“跟著我的影子跑，踩著我的腳印?！?

林晚星低頭，看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蘇清沅的影子故意放慢速度，像在給她當移動路標。這場景讓她想起“靠窗位置的領地劃分“——原來界限這東西，不僅能在課桌上消失，還能跑到跑道上來。

“我不行了......“林晚星喘著氣，感覺眼前陣陣發(fā)黑。

“想想你的物理錯題本，“蘇清沅拽著她往前挪，聲音帶著笑意，“你解最難的題時都沒放棄過?！?

“那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蘇清沅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解不出題可以問我，跑不動了......我拉著你。“

說完，她不等林晚星反應，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大步往前沖。林晚星被拽得踉蹌著跟上，手心被她的指尖攥得發(fā)疼，卻奇異地生出點力氣。

跑到最后一百米時，周圍響起哄笑。林晚星這才發(fā)現(xiàn)，蘇清沅為了遷就她的速度，居然也落到了最后，兩人手拉手往前沖的樣子，活像兩只慢半拍的企鵝。

“蘇清沅！你故意放水是不是？“教官在終點線喊，語氣里卻帶著點笑意。

蘇清沅沒說話，只是回頭沖林晚星眨了眨眼，忽然加速拽著她沖過終點線。兩人幾乎是摔在一起的，林晚星撲在蘇清沅背上，聞到她身上的薄荷糖味混著汗水的味道，居然一點都不難聞。

“你們倆......“教官拿著秒表走過來，表情復雜，“蘇清沅，你平時跑一千米三分半，今天跑了五分二十秒，故意的吧？“

蘇清沅剛要說話，林晚星突然抬頭：“是我拉著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教官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行吧，算你們過關。下次再這樣，罰你們倆再跑一圈！“

看著教官走遠的背影，許萌萌帶著一群女生圍過來，笑得前仰后合：“昭哥你也太拼了！為了陪林晚星，居然把自己的光榮歷史改成了'恥辱柱'！“

“什么恥辱柱，“蘇清沅拍了拍林晚星的背，語氣坦然，“這叫'同步運動'，物理課剛學的?！?

林晚星趴在她背上，聽著她胸腔里的心跳聲，忽然覺得剛才跑的不是一千米，而是段被人小心翼翼護著的路。

休息的時候，蘇清沅從口袋里掏出瓶水，擰開瓶蓋遞過來。林晚星剛要接，就看見瓶身上貼著張便利貼，上面畫著兩個手拉手的小人，一個長腿一個短腿，旁邊標著“一千米跑戰(zhàn)術：拖后腿式前進法“。

“你還畫！“林晚星又氣又笑，伸手去搶便利貼，卻被蘇清沅按住手。兩人的指尖碰在一起，都沾著點汗水，卻不像平時那樣觸電似的躲開。

“給你個獎勵，“蘇清沅忽然從另一個口袋里摸出顆糖，是草莓味的——平時她都給吵鬧的同學，從沒給過林晚星，“這次沒拿錯?！?

林晚星捏著那顆草莓糖，忽然想起蘇清沅的“薄荷糖社交法則“。原來有些規(guī)則，是會被悄悄打破的。

夕陽把操場染成橘紅色時，林晚星看著跑道上那兩道交疊的腳印，忽然覺得一千米好像也沒那么可怕。就像蘇清沅說的，難走的路，有人陪著，就會變得短一點。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張畫著小人的便利貼，指尖劃過那兩個手拉手的身影，忽然期待起明天的軍訓了。也許，還會有更多藏在汗水里的小秘密，等著她們一起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