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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稿紙上的箭頭

早讀課的鈴聲像根繃緊的弦,在七點十五分準時斷裂。林晚星咬開牛奶盒的吸管時,眼角余光瞥見蘇清沅正從書包里拿出課本。淺灰色筆記本攤在桌面上,她用銀色鋼筆在頁邊畫了朵極小的玉蘭花,花瓣薄得像能透光。

“英語老師要聽寫第三單元單詞。”林晚星忽然開口,聲音被嘴里的牛奶泡得發悶。說完她就后悔了——蘇清沅剛轉來,大概率早就做過預習,根本不需要她多嘴提醒。

蘇清沅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側過頭看她。晨光從窗欞斜切進來,在她眼尾描出層細金,淺褐色的瞳孔里浮著點驚訝,很快又化成淺淡的笑意:“謝謝,我昨天看了課本。”

林晚星低下頭,假裝專心致志地啃面包,耳朵卻悄悄發燙。面包是全麥的,帶著點澀味,她嚼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嘗出味道。

英語老師踩著鈴聲走進教室,手里的單詞本“啪”地拍在講臺上。“把聽寫本拿出來,今天加大難度,考短語搭配。”

教室里響起一片哀嚎。林晚星從筆袋里抽出鋼筆,筆尖懸在聽寫本上時,忽然看見蘇清沅正在翻英語課本。她的手指停在第三單元的詞匯表,指腹輕輕摩挲著“apart from”這個短語,眉頭微蹙,像是在記拼寫。

林晚星的心莫名提了一下。她飛快地在草稿紙角落寫下“apart from(除……之外)”,趁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標題的間隙,悄悄把草稿紙往右邊推了推。

蘇清沅的目光落過來,愣了半秒,隨即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快速記下。她抬眼時正好對上林晚星慌忙轉回去的側臉,嘴角彎了彎,沒說話。

“第一個,‘沉迷于’。”老師的聲音像敲鐘,震得林晚星筆尖一抖,在紙上劃出個小墨點。她咬著筆桿回想,忽然聽見右邊傳來極輕的落筆聲。蘇清沅已經寫完了,正垂著眼簾看自己的本子,手指在桌下輕輕敲著節拍,像是在默數單詞字母。

“第二個,‘與……保持距離’。”

林晚星卡殼了。這個短語她昨天背過,可此刻腦子里像塞了團棉花,只剩下模糊的音節。她急得指尖發緊,眼看老師就要念下一個,忽然發現草稿紙邊緣多了道極細的箭頭——蘇清沅用鉛筆在她寫的“apart from”旁邊,又添了行更小的字:“keep distance from”。

字跡清瘦,帶著點刻意放輕的潦草,卻每個字母都清晰可辨。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握著筆的手指微微發顫,飛快地把短語抄到聽寫本上。紙頁被筆尖戳出淺淺的凹痕,像她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

聽寫結束后,老師抱著本子走了。林晚星把草稿紙往回拉,發現蘇清沅畫的那道箭頭還留在紙上,像條悄悄探過來的藤蔓。

“剛才……”林晚星想說謝謝,又覺得太刻意,話到嘴邊變成了,“你好像對短語不太熟?”

“嗯,”蘇清沅把英語課本合上,“以前學的版本不一樣,有些搭配記不太清。”她頓了頓,抬眼看向林晚星,目光里帶著點認真,“你的字很好看。”

林晚星的臉又開始發燙。她的字是小學時被媽媽硬逼著練的,談不上好看,只是工整而已。可被蘇清沅這樣說,心里竟像被投入顆水果糖,慢慢漾開點甜。

“你的也好看。”她小聲回了句,飛快地低下頭整理課本,假裝沒看見蘇清沅眼里的笑意。

上午最后一節是數學課,講的是上周測驗的附加題。張老師在黑板上寫得飛快,粉筆灰簌簌落在講臺前,林晚星盯著那道復雜的圓錐曲線題,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這道題她考場上卡了四十分鐘,最后只寫了個公式就交了卷。此刻聽著老師講解,那些交錯的線條和參數依舊像團亂麻,纏得她頭疼。

“這里輔助線要這樣做。”蘇清沅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輕得像嘆息。林晚星轉過頭,看見她正拿著筆在自己的試卷上畫了條虛線,“連接焦點和準線垂足,用定義轉化一下。”

筆尖劃過試卷的聲音很輕,卻像把小剪刀,瞬間剪斷了林晚星腦子里的亂麻。她順著那條虛線看下去,原本糾纏的參數突然變得清晰,就像濃霧里忽然亮起盞燈。

“懂了嗎?”蘇清沅抬眼看她,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陰影。

林晚星點點頭,又搖搖頭,指著其中一步推導:“這里的離心率怎么求出來的?”

蘇清沅沒說話,拿過她的草稿紙,飛快地寫下推導過程。她的筆尖很穩,公式寫得整齊利落,關鍵步驟旁還畫了個小小的星號。陽光落在她的手指上,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像初春剛抽芽的枝條。

周圍的同學都在埋頭記筆記,老師的聲音在講臺上回蕩,可林晚星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蘇清沅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青草味。

下課鈴響時,她的草稿紙上已經寫滿了推導過程,每道關鍵步驟旁都跟著蘇清沅畫的星號,像串引路的燈。

“謝謝。”林晚星把草稿紙疊好,放進試卷夾里,動作輕得像在收藏什么寶貝。

“互相幫忙而已。”蘇清沅笑了笑,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去吃飯嗎?今天好像有糖醋排骨。”

林晚星愣住了。她沒想到蘇清沅會主動約她。食堂里人多嘈雜,光是想象那些擠來擠去的身影,她就覺得呼吸發緊。

“我……”她想說不去,可看著蘇清沅眼里的期待,拒絕的話突然堵在喉嚨口。

“去吧,”蘇清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語氣放得更輕,“三樓人少,還有靠窗的位置。”

林晚星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三樓果然人不多,靠窗的位置空著大半。蘇清沅讓她先占座,自己去打飯。林晚星坐在窗邊,看著樓下操場上奔跑的學生,忽然覺得手里的書包帶有點硌肩膀。

沒過多久,蘇清沅端著兩個餐盤過來,把其中一個推到她面前。餐盤里躺著幾塊糖醋排骨,醬汁裹得均勻,旁邊是清炒西蘭花和番茄雞蛋湯,和昨天她給自己打的一模一樣。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些?”林晚星拿起筷子,忽然發現自己問得太直白,臉頰又開始發燙。

“猜的。”蘇清沅夾了塊排骨放進嘴里,眼睛彎了彎,“看你昨天吃面包,應該喜歡清淡點的。”

林晚星低下頭,夾起塊排骨放進嘴里。酸甜的醬汁在舌尖化開,比她想象中好吃得多。她小口小口地吃著,聽著蘇清沅偶爾說起市一中的事——那里的圖書館有整整一面墻的競賽題,操場旁邊種著一排銀杏樹,秋天的時候金黃一片。

“那你為什么要轉來這里?”林晚星又問了這個問題,這次聲音比上次大了些。

蘇清沅喝湯的動作頓了頓,湯匙在碗里輕輕晃了晃。“家里出了點事,需要搬家。”她的聲音輕了些,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樹上,“其實在哪里都一樣。”

林晚星沒再追問。她看得出來,蘇清沅不想多說。每個人都有藏在心底的事,像埋在土里的種子,不到合適的季節,不會輕易發芽。

吃完飯下樓時,正好撞見許萌萌和幾個女生。“昭哥!你們也在三樓啊?”許萌萌笑得一臉燦爛,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圈,“林晚星,你居然跟人一起吃飯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晚星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她最討厭別人用這種語氣說話,好像她正常交朋友是什么怪事。

“怎么,不行?”蘇清沅忽然開口,語氣淡淡的,卻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意味。她往林晚星身邊靠了靠,幾乎是并肩站著,“晚星說三樓的排骨好吃,我帶她來嘗嘗。”

許萌萌臉上的笑僵了僵,沒再說什么,拉著同伴匆匆走了。

下樓的樓梯很窄,蘇清沅走在前面,帆布書包上的月亮徽章隨動作輕輕晃。林晚星跟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剛才許萌萌投來的那些探究目光,好像也沒那么刺眼了。

下午第一節課前,物理課代表抱著作業本過來,把一摞本子“啪”地放在林晚星桌上。“林晚星,幫我發一下作業。”

這是慣例。因為她總坐在后排,又不愛說話,課代表們總愛把發作業的活推給她。以前林晚星從不拒絕,只是默默地抱著作業本,一個個送到同學桌上,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可今天她看著那摞厚厚的作業本,忽然覺得有點煩。指尖剛要碰到最上面的本子,就聽見蘇清沅的聲音:“課代表,發作業不是你的工作嗎?”

物理課代表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替林晚星說話。“我這不是忙不過來嗎?”

“忙不過來可以找別人幫忙,”蘇清沅的目光落在那摞作業本上,語氣很平,“總麻煩別人不太好。”

周圍的同學都安靜下來,目光在她們三人之間來回轉。物理課代表的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抱起作業本,嘟囔著“發就發”,轉身走了。

教室里恢復安靜,林晚星看著蘇清沅,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她從來沒被人這樣維護過,好像獨自走在雪地里很久,突然有人遞過來一件暖烘烘的外套。

“謝謝。”她低聲說,聲音有點發顫。

“不用。”蘇清沅笑了笑,轉過頭繼續看書,“只是覺得他太懶了。”

林晚星低下頭,翻開物理練習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的目光落在蘇清沅放在桌上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就是這雙手,早上在她的草稿紙上畫了引路的箭頭,剛才替她擋回了不合理的要求。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帶著香樟樹的味道撲進來。林晚星忽然想起昨天蘇清沅放在她桌上的那顆薄荷糖,清涼的味道好像還留在舌尖,順著喉嚨往下滑,一直甜到心底。

放學時,林晚星收拾書包的動作慢了些。她看著蘇清沅把課本一本本放進書包,忽然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明天見。”蘇清沅背起書包,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夕陽落在她發梢,像撒了把碎金,帆布書包上的月亮徽章閃了閃“明天見。”林晚星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回了句。蘇清沅笑了笑,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林晚星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看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夕陽。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像幅潑墨畫。她從書包里拿出今天的草稿紙,上面有蘇清沅畫的箭頭和星號,還有那句“keep distance from”。她把草稿紙小心翼翼地夾進物理筆記本里,指尖劃過那些清瘦的字跡,忽然覺得,這個原本讓她覺得窒息的高二,好像開始有了點不一樣的顏色。

就像蒙塵的玻璃被輕輕擦過,透過它看到的世界,突然亮了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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