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年前，哪怕是一年前，小野次郎都還是個正直的憲兵。
可這一年多以來，形勢急轉直下，如果他再愚忠天皇，國內的家人都沒法活了。
今晚掃蕩賭場，小野次郎收獲頗豐，他很感謝馮實復。抓回來的人，當然任由馮實復處理。
馮實復卻提醒道：“處理鴻發賭場，該怎么就怎么辦，不能讓人說我們以勢壓人，也不能姑息養奸。”
今晚的行動，可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
雖說憲兵隊是特務機構，但也不能無法無天，不能把有理變成沒理。
“你說得對，一起去審審黎蘊平吧。”
黎蘊平被帶到審訊室后，直接剝掉了上衣，被憲兵綁到了十字架上。
小野次郎說道：“馮桑，你來問吧。”
“黎老板，你為什么要破壞特務機關的行動？”
馮實復走到黎蘊平面前，冷冷地說。
先把帽子給黎蘊平扣上，只要占著理了，不管他怎么申訴，也不管他有什么后臺，都沒辦法找他的麻煩。
“你是馮先生吧？黎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馮先生高抬貴手，放我一馬。以后，黎某一定唯馮先生馬首是瞻。”
黎蘊平終于見到馮實復了，看著這么一個清秀的男子，怎么下手這么狠呢。
不就是抓了柴大慶么？有必要砸了自己的賭場么？
早知道柴大慶后臺這么硬，說什么也不會綁人啊。
“你破壞特務機關的行動，等于給地下黨通風報信，我不定你一個共黨的罪名，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我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感謝馮先生給面子。以后，特務機關的任何行動，都全力支持。”
黎蘊平哭喪著臉，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不就是兩百多塊錢么？人家都亮明特務機關的身份了，還讓洪英夫去綁人，你打了人家的臉，馬上就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你別破壞特務機關的行動就可以了。”
黎蘊平忙不迭地說：“保證不破壞，保證不破壞。”
鴻發賭場破壞特務機關的行動，這是事實，憲兵隊抓人，也合規矩。
黎蘊平吃了這么大一個虧，連個訴苦的地方都找不到。
被放回后，看到賭場被砸得稀巴爛，他是欲哭無淚。
再看到辦公室的保險柜被砸開，里面的金條、大洋、鈔票被一掃而光，他更是恨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一時奈何不了馮實復，但這口氣卻沒咽下，以后有機會，絕對會給馮實復致命一擊。
馮實復才不怕黎蘊平報復，他現在是漢奸特務，敢得罪他，就得付出慘痛代價。
離開憲兵隊后，就去了打浦橋。
今晚鴻發賭場的行動，小野次郎既還了自己人情，撈了好處，想必他會很滿意。
以后，再有這樣的機會，小野次郎會搶著去。
“晚上那邊出了點意外，柴大慶被賭場的人抓走了。”
黃曉山問：“他可不能出事，救回來了沒有？”
柴大慶或許上不得臺面，但這幾天他可不能出事。就算出了事，也必須在晚上就解決。
馮實復說道：“他回去了，我讓憲兵隊把鴻發賭場給抄了。”
換在其他時間，鴻發賭場要是綁走柴大慶，馮實復都未必會出手。但今晚不行，明天陳文東過來，發現柴大慶是個爛賭鬼，哪怕他再粗心大意，也會知道，柴大慶根本就不是共產黨嘛。
黃曉山說道：“晚上我們與陳文東聯系了，他沒說起監視柴大慶的事。”
“看來他有自己的想法……”
“接下來要怎么處理陳文東？”
“先得弄清陳文東的真正身份才行。”
“他的身份，還需要證明嗎？”
馮實復說道：“邵景荷正在調查陳文東，他懷疑陳文東也是共產黨。這就矛盾了，我們覺得陳文東是敵人，但邵景荷又懷疑陳文東是共產黨。”
黃曉山詫異地問：“難道陳文東是其他方面的人？”
“也有可能陳文東在配合邵景荷演戲，讓子彈先飛一會吧，再觀察觀察。”
馮實復覺得腦殼痛，什么樣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而他卻不能出錯。
“可以，反正我們隨時可以通過邵景荷的內線，讓陳文東成為共產黨。”
黃曉山也學會了馮實復的這一招，讓敵人為我們服務，才是諜戰的最高境界。
“陳文東不是要寫報告嗎，先拿到他的報告再說吧。”
讓邵景荷的內線傳遞假情報，邵景荷未必會信，但要是加上陳文東的自述報告，就是鐵證。
從目前陳文東的反應過來，他還是愿意與地下黨合作。
只不過，他這種合作是善意的還是惡意，就值得思考了。
還有一種可能，陳文東可能是顧忌什么，才沒有說起柴大慶的情況。
邵景荷不是讓陳文東抓捕柴大慶么？到時就能看出陳文東的真正態度了。
第二天早上，陳文東到大沽路九如坊時，打著哈欠，明顯昨晚沒休息好。
馮實復打趣道：“老陳，昨晚加班了么？怎么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搓了一夜麻將，對面沒什么動靜吧？”
昨晚他確實加班了，寫了一個晚上的報告。他不知道地下黨什么時候會來拿報告，早點準備好反正不會錯。
“一切正常。”
陳文東原本想，等馮實復和錢陽春走的一，再睡個回籠覺，哪想到，今天柴大慶竟然早早就出門了。
柴大慶嚴格安排馮實復的計劃，先到巷子口過了早，再叫了輛黃包車，去了四馬路。
在那里逛了大半天，去的都是最熱鬧的地方。
直到吃了中午，才回到大沽路九如坊2號。
陳文東本就沒睡好，被他折騰得想罵人。
“實復，中午有空么，一起吃個飯？”
馮實復正在辦公室，羅若霧跑過來相約。
“有哪些人？”
吃什么并不重要，在哪吃也無所謂，主要是看跟哪些人吃。
“就我和志恒。”
重慶來電，為防生變，必須除掉金宗漢，這個任務，又落到了上海站身上。
羅志恒一時之間也沒有好的辦法，只好請馮實復吃飯，看能不能又受到什么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