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樂喀郭夫得知于振業是地下黨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反應過來后，又暗暗慶幸，幸好沒給于振業擔保。

要不然，他的臉往哪擱？

一個日本監察官，竟然為一個新四軍擔保，還是地下黨情報站的負責人。

真要這么做了，他也沒法在江海關待了，只能收拾東西，拍拍屁股走人。

卜樂喀郭夫此時再看向馮實復的目光中，還夾帶著一絲感謝。

昨天要不是馮實復斷定于振業是新四軍，至少也幫了新四軍，他現在的處境會很尷尬。

他越是懊悔，就越是痛恨于振業。

幸好于振業被抓到了憲兵隊，否則于振業現在就得死。

“于振業看似是為日本效力，實則在給新四軍做事。他的華豐藥店，也不知道給新四軍送了多少藥。那些治好的新四軍，傷好后，上了戰場，又會射殺日軍士兵……”

馮實復生怕于振業不會死，又來個火上燒油。

卜樂喀郭夫怒吼道：“八嘎！”

馮實復的話，深深地刺痛著他，自己關照于振業，等于幫著新四軍射擊日軍，這是犯罪，是背叛天皇！

還好有馮實復，他真是自己的幸運星啊。

馮實復此時才假惺惺地安慰道：“卜樂閣下不必動怒，于振業已經落入憲兵隊之手，他再也不可能給新四軍送藥，那里也不可能成為地下黨的交通站。”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再也不能出現這種事了。對了，丁道良最近怎么樣？”

“他整天待在家里，看看書，寫寫字，倒也清閑。最近據說身體抱恙，給他請了中醫和西醫，費用都是總務科出的。只是，好像沒有好轉。”

“雖然他沒再出任副總稅務司，但很多中國關員都還尊重他。除了要保障他的生活，還要注意他的健康。如果不行，可以讓他去醫院，甚至去外地治療。也讓其他人看看，我們的態度。”

馮實復憤憤不平地說：“我們對丁道良已經仁至義盡了，他油鹽不進，沒必要還對他這么好吧？”

他其實有想法，能不能把丁道良救走，讓他到根據地當海關稅務司，也能給根據地增加稅收。

不要以為沒有港口，就不能設立海關了，內陸城市，一樣可以設立海關。

“格局要打開嘛，這也是為了維持海關的穩定。”

丁道良在整個中國海關的地位都很高，他也是所有華人中，職位最高的。日本人對丁道良的態度，估計所有華籍關員都在看著。

“卜樂監察官所言極是。”

卜樂喀郭夫正要說話，他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拿起來一聽，是憲兵隊小野次郎打來的，想讓江海關把這些年華豐藥店的進出貨物清單整理一份，送到憲兵隊。

“馮幫辦，你整理好華豐藥店這幾年的過關清單，去趟憲兵隊，交給小野次郎。”

“嗨。”

“小野次郎對你滿口稱贊，我們的工作，需要憲兵隊配合，如果他安排你做什么事，不用拒絕。”

“特務機關和憲兵隊，本就是一家人嘛。他安排我的事，只要向卜樂監察官匯報，一定會盡心盡力做好。”

“喲西，馮幫辦，你是個很好的密探。”

卜樂喀郭夫很欣慰，馮實復知道分寸，這才是一個好的下屬嘛。

馮實復回去準備材料，送到憲兵隊時，在審訊室見到了于振業。

此時的于振業，已經受了刑，他的上衣被脫掉，露出白花花的肥膘，人綁在十字木架上，身上除了皮鞭留下的血槽外，還有一個個的針孔，那是用燒紅的鐵絲刺的。

于振業養尊處優了好幾年，哪受得了憲兵隊的折磨？

這相當于下了死手，不要說他意志薄弱，就算他再堅強，也很難經得起這樣的酷刑。

然而，小野次郎覺得，于振業還是不老實，很多問題都沒交待清楚。

比如說，他是怎么加入共產黨的，為新四軍做了哪些事，地下交通站的情況如何，這些于振業都回答不上來，他很是惱火。

于振業不招，小野次郎就懷疑，是不是于振業體現了一個共產黨員堅貞不屈的意志？

小野次郎怎么也想不到，于振業不是不招，而是招不出，不知道怎么招。

“小野曹長，這是歷年華豐藥店在江海關進出的貨物清單。”

從清單上看，于振業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剛開始時，幾乎沒從海關報關，都是靠走私。

后來于振業結交了日本浪人，他們更是組隊走私，他專營藥品，這幾年的藥品又是暴利，導致于振業的財富越來越多。

小野次郎說道：“馮桑，我要為昨天沒有完全相信你而道歉。你的判斷非常精準，于振業不僅給新四軍提供藥品，還是地下黨交通站的負責人。”

昨天馮實復就有這樣的判斷，而他還需要特務機關邵景荷送來的情報，才知道于振業是新四軍和地下黨。

相比這下，馮實復的能力就突顯出來了。

這讓小野次郎對馮實復也很欣賞，記得前段時間，馮實復舉報胡華全和賈福德時，馮實復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當時把馮實復吸收為憲兵隊的密偵就好了，現在便宜了特務機關。

雖說特務機關與憲兵隊是一家，但總歸還是有些區別的。

“小野曹長火眼金睛，其實早就看出于振業有問題，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帶回憲兵隊審訊。如果昨天沒抓他，于振業恐怕連夜跑了，對此，馮某也是佩服得很。真沒想到，地下黨隱藏得這么深。誰能想到，這樣的人，會是共產黨？”

馮實復也是一臉“敬佩”地說道，商業互捧嘛，讓對方高興就行。

“是啊，我們收到情報，于振業不僅長期為新四軍提供藥品，還是地下黨的交通站負責人，實在太令人吃驚了。”

馮實復恭維道：“地下黨真是無孔不入，幸好有小野曹長守護上海的安寧。我謹代表江海關的全體關員，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既然小野次郎喜歡聽，那就多說點。

“馮桑，以后如果你有懷疑對象，可以直接告訴我。江海關沒有武裝力量，憲兵隊隨時可以幫你抓人，審訊。”

小野次郎面露得色，馮實復的話，聽著還是很舒服的，他對馮實復的好感，也在不斷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