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振業算得很好，林德飛被抓后，藥品也能拿回來，他付的那一萬元，也歸自己所有。

另外，舉報有功，搞不好憲兵隊還有獎勵。

這簡直就是一箭三雕，哪想到卻落了空。

林德飛在江海關就領走了藥品，由于行動過于迅捷，沒等憲兵隊的人來抓，就溜掉了。

人沒抓到，藥品也被帶走，接下來，他就要面對憲兵隊和特務機關的審訊了，這可是個天大的麻煩。

特別是馮實復說的那些話，越聽他越膽寒，日本人要是信了他的話，自己還有活路么？

小野次郎冷冷地說：“于先生，你不會真的想送藥給新四軍吧？”

馮實復冷笑著說：“你是不是覺得新四軍發展得很快，想兩頭討好？送給他們一批藥品，以后不僅可以跟他們做生意，還能披上所謂的愛國、抗日的外衣？還是說，你本身就是新四軍，跟林德飛是同志加戰友？”

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漢奸的事，他很樂意干。

在得知于振業竟然向憲兵隊舉報林德飛后，馮實復就在醞釀一個計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于振業連聲否認：“沒有，我沒有。我沒跟新四軍做過生意，更不是他們的人?！?

馮實復追問：“沒有？那你解釋一下，明知道林德飛是新四軍，為什么要送藥給他？明知道林德飛是新四軍，為什么還要請他疏通江海關的關系？誰都知道，江海關的關系，任何人都疏通不了，你不相信日本人，卻寧愿相信一個新四軍？新四軍跑了，你就要舉報了，以為這樣就能逃脫處罰么？”

于振業哭喪著臉說：“我前幾天來辦手續，你們處處刁難，不是缺這個人簽字，就是少那個蓋章，一天跑幾回，腿都跑斷了。我是實在沒辦法，才相信了林德飛。之所以沒有及時舉報，是想先使喚著他，讓他幫忙把貨提出來才說。”

早知道林德飛能跑，打死他也不會舉報啊。

這次，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馮實復更是生氣，冷冷地說道：“你還使喚上新四軍了？你是他的上級？”

隨后，馮實復用日語說道：“卜樂監察官、小野曹長，于振業的行為，就算不是通共，一個資敵是跑不掉的。他這幾年做藥品生意，賺了很多錢。他的藥品，除了賣給本地外，肯定還賣給了新四軍和國軍。這樣的人，如果不懲處，會造成惡劣影響。以后大家都有樣學樣，表面上是良民，暗地里跟新四軍和國軍做生意，那還得了？甚至，他還有可能是新四軍，所以一定要調查清楚他的身份?！?

如果馮實復是幫辦，自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但他現在是特務機關的密探，處處要為日本人著想，說這樣的話，就很符合他的身份了。

“于振業前幾年，與日本商人合作得很好……”

卜樂喀郭夫有些猶豫，有日本人給他打了招呼，讓他關照于振業。如今不僅沒關照，還要懲處于振業。

小野次郎冷冷地說道：“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說不定那個時候，他就與新四軍暗中勾結了。”

他覺得馮實復說得有道理，于振業的行為非常可疑。

明明江海關可以正常放出他的藥品，為何要相信一個外人？況且，這個人，還是新四軍。等林德飛走后，他又假惺惺舉報，這是要把憲兵隊當猴耍嗎？

于振業臉色大變，急道：“我從來沒跟新四軍勾結過……”

小野次郎淡淡地說道：“跟我回憲兵隊，自然真相大白。”

卜樂喀郭夫沒再開口，他不會給一個中國人擔保，哪怕于振業早就與日本商人一起做生意，正如馮實復所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同時與新四軍做生意呢。

如果自己袒護一個新四軍，以后還怎么在江海關立足？他不能拿自己的聲譽和地位冒險。

再說了，一個中國人，查一查也沒壞處。于振業如果經得起調查，再放出來就是嘛。

進了憲兵隊，未必就是有死無生？

***

下午，馮實復接到通知，讓他去特務機關開會。這次，是邵景荷召集的。

邵景荷向他傳達了“共產黨員史友恒昨天身份暴露被捕，今天死亡”的消息。

邵景荷鄭重其事地說道：“以后，就按這個說法宣布史友恒的死亡，我們也向記者通報了這個消息。”

馮實復說道：“記者怎么說，我就怎么說。”

“很好。我知道你有疑問，但有些事，暫時還不便告訴你?！?

邵景荷對馮實復的回復很滿意，馮實復雖然只受訓了幾天，可他很有天賦，好像天生就是當特工的。

馮實復沒有那些特工技能，卻具備了特工思維，以及特工解決問題的方式。

“沒關系，不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問的也不能問?！?

他其實什么都知道，甚至比邵景荷知道的更多。

邵景荷今天的決定，也是在他的推動下才作出的。

不出意外的話，最快今天晚上，最遲明天，憲兵隊就會調查日軍內部有嘩變部隊的消息了。

***

晚上，馮實復和錢陽春，一起與黃曉山見了面。錢陽春的職責，還是放哨。

“江海關的那批藥品，已經從滬西離開進入了蘇南，很快就能送到新四軍的醫院。上級提出，對705情報組提出表揚。”

馮實復臉上露出微笑，謙遜地說：“作為一名共產黨員，這都是應該做的?！?

“還有件事，邵景荷的內線，昨天就試圖打探嘩變日軍部隊，今天特務機關散布史友恒被殺的消息，估計也是為了配合他。為了讓日軍內部更加慌亂，是不是可以透露一點假消息，讓他們自己亂起來？”

“讓憲兵隊接手調查之后再說吧，到時候隨便說一個名字就可以。比如松下部隊、田中部隊什么的，找一個重名比較多的就是?！?

日軍的部隊都有番號，但有的時候，他們喜歡用指揮官的名字來稱呼部隊。

比如說，松下是中隊長，那他的中隊，就會稱為松下中隊，或者松下部隊。

黃曉山點了點頭：“不錯，這個辦法好。既穩住了那個內線，也能讓日軍亂起來。”

“想要穩住內線，可以讓他轉達一個消息，一個既能讓他體現價值，又能為我們除掉一個漢奸的消息?！?

如果特務機關的邵景荷告訴憲兵隊，于振業是新四軍，不知道于振業還有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