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德茂一聽，暗暗點對，馮實復考慮問題，有時比邵景荷更全面。

邵景荷只要求隱瞞史友恒的列訊，但馮實復卻認為，如果瞞不住，可以修改死亡時間。

散播一個半真半假的消息，比隱瞞一個真消息，要容易得多。

清水德茂問：“馮桑，你覺得邵景荷能查出嘩變日本部隊嗎？”

馮實復搖了搖頭：“史友恒到死都沒吐露半個字，說明他在用生命守護這個秘密。這么重要的機密，憑什么我們這么輕易就知道了？”

根本就沒有這支部隊，怎么查？哪怕你能力再強，哪怕你再努力，也查無可查嘛。

清水德茂一臉愁容：“那可怎么辦呢？一旦日軍嘩變，還投靠了新四軍，就不是嘩變，而是叛國了，會影響整個派遣軍的軍心。我們沒能及時找出嘩變軍隊，怎么向軍部交待哦?！?

馮實復說道：“要找到這支部隊，未必就要從新四軍和地下黨入手嘛。我們可以雙管齊下，告訴軍方或憲兵隊，具體的情況，讓他們去查。我們能提供這樣的情報，已經很難得了。不管有沒有找到嘩變部隊，特務機關不說立功，至少沒有責任?！?

不就是動搖軍心嘛，讓日軍自查，豈不人人自危？告訴他們有人要嘩變，比直接抓到有人嘩變，造成的心理影響更大。

清水德茂有些擔憂：“軍部如果讓我們徹查呢？”

馮實復說道：“我們沒有權力在軍隊內部調查，這是憲兵隊的事。只能配合他們調查，從新四軍和地下黨尋找線索。我想，憲兵隊知道這個情報后，也不會讓我們插手?！?

憲兵隊多心高氣傲啊，怎么可能還讓特務機關參與軍隊的調查呢？

“馮桑，你早點過來就好了?！?

清水德茂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舒暢，是啊，這是憲兵隊的職責，與特務機關何干？他之前總擔心，軍部會讓特務機關一查到底，要是查不出來，沒辦法向軍部交待。

可馮實復這么一提醒，他突然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

這讓他的心理負擔，一下子就沒有了。

隨后，清水德茂把邵景荷叫過來，向他說起馮實復的建議。

清水德茂說道：“雙管齊下，會更快找到嘩變的部隊。就算你那邊沒有進展，至少軍部以后也不會怪罪于我們。也許，從軍部調查，能更快找出真相?！?

邵景荷猶豫道：“可我的……已經在調查了?！?

他還是更相信周劍南，說不定等會，周劍南就會傳來消息。不就是一個名字么，一句話說漏嘴就知道了。

“清水課長，我在江海關還有工作沒有完成，得趕回去才行?！?

馮實復一聽，就知道了邵景荷的想法，還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內線的情況。

以前他確實有興趣，可現在卻唯恐避之不及。

清水德茂暗暗點了點頭，馮實復確實很機敏，不該知道的事，就不能知道。

邵景荷等馮實復走后，馬上說道：“清水課長，我的內線已經在調查了，憲兵隊參與調查，他可能會有危險?！?

清水德茂不滿地說：“他連這么一個情報都打探不到，又何必在乎他的危險呢？”

邵景荷天天要保護他的內線，可他的內線，也沒能找出嘩變的部隊嘛。

“他很優秀的，要不，再給他一天時間吧，明天早上，如果他沒傳回消息，再向軍部匯報。”

邵景荷憤憤不平，要不是周劍南，現在都不知道有日軍要嘩變呢。

清水德茂淡淡地說道：“為了保護你的內線，今天應該放出消息，史友恒共產黨的身份暴露，正在接受我們的審訊。明天，就可以通知外界，史友恒死亡的消息?！?

邵景荷眼睛一亮：“這個消息傳出去，我的內線會更安全。上海地下黨知道史友恒死了，有可能直接與日本的那個軍官聯系，說不定這個任務又會落到我的內線頭上。就算他沒拿到這個任務，說不定就知道真相了呢。”

“那好，就等到明天下午。有的時候，公開一些情報，反而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清水德茂對邵景荷的能力有所質疑，特別是跟馮實復相比，更覺得邵景荷總是慢一拍呢。

馮實復的建議，讓特務機關很從容，就算沒有立功，至少也不會有過。

而邵景荷的做法，搞不好就會讓特務機關承擔所有。

“清水課長高見。”

他并不知道，清水德茂對他已經很不滿。

馮實復對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基本也能預料到：憲兵隊知道有部隊要嘩變，必然會十分重視，對日軍內部的調查，會引起日軍軍官的不滿。

畢竟，懷疑他們的忠誠，本身就是一種羞辱。

說不定，真的有部隊嘩變呢。

中午，馮實復去食堂用餐，江海關的食堂，能同時容納上千人就餐，在整個上海都是獨一份。

他剛坐下，錢陽春就坐到了他對面。

“今天金伯生找我了，說起了華豐藥店的那批藥。他讓緝私科不要再為難人家，也讓我轉告你，請總務科高抬貴手?！?

馮實復笑了笑：“他不是很討厭我么？”

金伯生已經將他當成了漢奸，每次見到他都是橫眉豎眼。這次為了新四軍的藥品，竟然向他低頭了。

錢陽春說道：“誰讓你在總務科呢？這批藥能不能放行，你也必須簽字蓋章的?！?

當初英國人定章程的時候，就是為了避免，讓一二個關員就可以決定某件事。但他們想不到，現在幾乎所有部門都是中國人在做事。

馮實復說道：“也不知道那邊得了多少好處。”

他之前說過，一萬元的采購費，要拿走五萬元的藥品。否則，華豐藥店的這批藥，就別起離開海關。

錢陽春輕聲說：“據說給了一批價值三萬元的藥品?！?

“這……”

馮實復很是不滿，這與他的預期有點遠啊。

“差不多啦，于振業是有名的鐵公雞，能從他身上占到便宜，不知道有多難呢。”

“得提醒他，一出海關，就要把藥提走，免得夜長夢多?！?

這批藥很敏感，可別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