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馮實復拿著錢陽春的資料，到了邵景荷的辦公室。

“邵先生，這是錢陽春的資料，請你過目。昨晚，我去同仁醫院看望了他，他對共產黨有很大的怨氣，愿意為打擊上海的地下黨組織出一份力。當然，先生覺得他不適合執行此任務，可否將他先吸收進密探隊？”

“我先看看資料，共產黨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邵景荷接過資料，不置可否地說道。

昨晚喝了酒，說了不該說的話，現在還很后悔呢。

他在共產黨安插內線的事，連清水德茂都不是很清楚。

如今，被馮實復猜到了，接下來，還要讓錢陽春參與，事情很容易失控。

如果馮實復和錢陽春出了問題，他的內線，豈不危險？

邵景荷是個很謹慎的人，昨晚被馮實復一陣吹捧，加上又喝了點酒，就多說了幾句，回去之后，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話太多了。

“這倒也是，我和錢陽春都沒受過專門訓練，跟真正的特工，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最好讓我們先在江海關鍛煉一段時間，有了經驗后，再跟共產黨斗。”

馮實復一聽，馬上知道邵景荷要變卦。既然如此，他就退而求其次，先把錢陽春拉進密探隊再說。

“你們確實需要鍛煉，先在江海關積累經驗，也一樣可以對付共產黨嘛。”

邵景荷聽到馮實復的話，也松了口氣。

如果馮實復一意孤行，硬要讓錢陽春潛伏在共產黨組織，他也很難辦呢。

馮實復雖是他的下屬，但清水德茂對他很信任，要是鬧到日本人那里，就不好收場了。

馮實復說道：“憲兵隊的小野次郎，也很關注錢陽春，想讓他去憲兵隊當密偵。”

他這是提醒邵景荷，你如果不要錢陽春，憲兵隊搶著要呢。

邵景荷馬上說道：“密偵哪有密探隊舒服？你讓錢陽春先來辦手續。在密探隊，也是給日本人當差嘛。”

能被憲兵隊看上，說明錢陽春完全可以進密探隊。

他也看了錢陽春的檔案，跟馮實復是同學，能考進北平稅務專門學校，還在江海關緝私科當幫辦，本身就說明了人家的能力嘛。

“好，等他辦了出院手續就來。”

邵景荷忍不住問了一句：“昨晚的事，你沒跟別人說吧？”

昨晚雖沒提到內線，但馮實復應該能猜到，可不能讓馮實復四處張揚。

“昨晚什么事？我只知道，先生告訴了我，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哪怕就是喝酒，也不能告訴別人。”

“很好。”

邵景荷對馮實復的回答很滿意，他就喜歡嘴嚴的人。

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關系悄然更近了一步。

兩個人的關系要迅速拉近，最好的辦法，不是有共同的興趣愛好，而是有共同的秘密，或者有共同的敵人。

他要再考察一下馮實復和錢陽春，才能做出決定。

馮實復知道邵景荷不喜歡跟人聊天，他轉而去找清水德茂。

邵景荷隔了一個晚上就反悔，說明他疑心病重，此事只能從長計議。

只要有機會，馮實復就會向清水德茂匯報自己特訓的進展。

馮實復本就有一定的基礎，特訓幾天之后，很快摸清了密探的職責和技能，清水德茂很是滿意，覺得馮實復是可造之材。

清水德茂見到馮實復后，問道：

“馮桑，你覺得我們的計劃能成功嗎？”

他與馮實復，也有共同的目標，要甄別史友恒的身份，還有共同的敵人：新四軍。兩人的關系，在史友恒去了根據地后，愈發親近。

馮實復信誓旦旦地說道：“有清水課長的運策帷幄，一定會成功！想必很快就能收到日軍大捷的消息，史友恒的身份，也能水落石出。”

反正奉承的話也不要錢，想聽多少，他就能說多少，可以一火車一火車的往外倒。

清水德茂笑了笑：“相比史友恒的身份，我更希望收到日軍大捷的消息。”

“清水課長足智多謀、文韜武略，史友恒的身份可以查明，日軍也一定能大勝。”

清水德茂被馮實復吹得有點飄飄然，微笑著說：“其實基本可以斷定，史友恒跟新四軍是一伙的，既然如此，讓他交給新四軍的作戰計劃，就得考慮到這些因素。”

這幾天日軍正與新四軍決戰，這個關鍵的作戰計劃，就無需再保密了。

當然了，這也與他越來越信任馮實復有關。

“我就知道，清水課長胸中甲兵。可是，要怎么做一個讓新四軍上當的作戰計劃呢？”

馮實復暗暗吃驚，清水德茂果然老奸巨猾。

他后背一片發涼，要是新四軍中了日軍的詭計，那可怎么辦啊。

“兵者，詭道也，賈福德拿去的作戰計劃，有真有假。皇軍確實會調動，但不是分成三路，而是分成五路，圍攻新四軍第6師。我們用一個所謂的假計劃，掩護了皇軍的調動，等新四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他們包圍了。”

新四軍以為，日軍的調動，是為了讓他們相信那個假的作戰計劃。事實上，日軍是為了迷惑新四軍。

馮實復高興地說：“分五路圍攻新六師？他們這次豈不要全軍覆沒？”

他真想一腳踹死清水德茂，這么狠毒的計劃，他是怎么想出來的呢？

用一個假的作戰計劃，掩護日軍的調動，等新四軍發現的時候，包圍圈已經形成。

馮實復很自責，他的行為，很可能給新四軍造成重大損失。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我黨的指戰員，他們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不會輕易上鬼子的當。他給高仕融的情報，也提醒過對方，小心鬼子有詐。

從清水德茂的表情來看，日軍的行動應該很順利。

或許，這幾天日軍正與新四軍作戰。想著戰場上新四軍的士兵，遭受日軍的進攻，他就心如刀割。

郁悶的是，內心很失落，臉上還得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新四軍一向跑得快，如果他們跑到江北，或許能撿一條小命，哈哈哈哈……”

清水德茂放肆地狂笑著，驀然，他桌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