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之事驚動襄陽。

蒯越在幕府時，已經聽過一次匯報。

晚間回府后，意猶未盡，喊來兩位部曲，聽他們的講述，依舊驚愕不已。

除怪異就是有德之人。

同時，孔明是學宮弟子，學宮是劉景升支持下創辦的，孔明之德，就是學宮，也是他劉景升之德。

劉景升除非瘋了，才會公開對付這樣的有德之人。

蒯越不禁捋須而笑。

揮揮手，便命二人退下。

沉吟片刻，一陣勞累襲上心頭。

幕府癱瘓，種種事務，堆積如山，今日劉表將諸多事務推給了他，哪里有章陵太守時的清閑。

蒯越躺在榻上，兩位美貌的侍女為他捶腰按摩，舒緩著他的神經。

不知道過了多時，耳畔傳來一聲細語：

“主人，鎮南將軍相召。”

蒯越迷迷糊糊地問：“相召何事？”

那位侍女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蒯越猛然坐起。

一剎那間，睡意全無。

“備車，備車。”他急促地喊道。

……

鎮南將軍幕府戒備森嚴，一排排火把，將門外照得透亮。

幕府有南門、東門。

蒯越從南門而入，高大的漢闕巍巍聳立。

闕之內，東闕鐫刻青龍，西闕刻著白虎，皆吻玉環之綬帶，一個奮欲騰云，一個試躍山林。

經過前庭，東閣之中燈光明滅，這是劉景升接納各方使節，延攬四海賢才所在。

前庭之后，走過一片空曠的廣場，來到幕府堂院。

“異度。”一個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招呼蒯越道。

此人正是劉表。

蒯越上前施禮：“明公何事見召？”

劉表擺了擺手，侍從皆躬身施禮，小步而出。

“這是學宮來函。”

劉表見眾人退下，方從案上取過一份帛書，遞給蒯越。

蒯越接過帛書，湊近燈光，定睛端詳。

他臉色驟變。

七年前，正是他親自定下鴻門宴，派人宴請十五宗賊，伏兵四起，將十五人盡數誅殺。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那場殺戮。

鮮血橫流，染紅了蒯家的廳堂。

十五人和他們的部曲皆未帶兵刃，變起倉猝，立即有人橫尸當場。

他們當即推倒案幾，隨手拿起可用之物作殊死一搏，個別悍勇者，還朝著他撲來。

蒯越看著一個個人掙扎著倒下，鮮血流淌在蒯氏大堂之上，面無表情。

“明公，這……”他雙手有些顫抖。

劉表臉色也有些發白。

“學宮懷疑有人召來大鬼，異度以為會是何人？”

蒯越見劉表說的沉穩，漸漸也平靜下來。

一個個名字在他心中閃過，卻輕輕搖頭。

“莫不是宗賊余黨？”

“應無可能，否則，此人為何早不召喚，晚不召喚，偏偏選在此時？”

蒯越一雙老眼微瞇，銳利的眼神一閃而過。

“明公可是懷疑是荊州的曹操黨羽？當不至于，我也有向曹背袁之意，只是一直未及與明公說明。”

劉表搖搖頭道：“異度如何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別人，我恐怕就信不過了。”

蒯越的神情凝重了幾分。

幕府之中有不同的意見，實屬正常。

但為了自己的想法能夠實現，不惜招來怪異。

這就是對荊州的背叛。

想起日間所見吞食過誕的幾位僚屬，蒯越不由得一陣心悸。

誰可以想的到啊，人族在吞食誕后，竟然表現的如此復雜。

有幾個平日性格剛直，對劉景升忠誠不二的，居然早已經同曹操甚至是袁紹暗通款曲。

二蒯今天就向劉表稟告了孔明的治誕之策。

劉表只是略微有些詫異，淡淡下了一道捕誕的命令，并沒有表現任何高興的神情。

“這一次可是讓景升傷透心了。他今后不知道還能信何人、何事。”蒯越暗自想到。

“明公以為會是何人？”蒯越小聲問道。

劉表目光閃爍，輕聲說出一個人的名字。

蒯越大驚：“當與此人無關。”

……

臥龍崗。

酒肆和草堂，皆是燈火通明。

學宮派人接管了臥龍崗防護。

保護諸葛兄弟和臥龍崗百姓，是其目的之一。

但路清云猜測，水鏡先生的主要意圖是：

以他們兄弟為誘餌，捕獲別的試圖入侵臥龍崗的大鬼。

學宮的主力，都集中在莊前酒肆。

幾位和孔明交好的，提了一壇酒，從酒肆取了一些肉，就來到草堂。

臥房內酒氣熏天。

“元直，先生們是如何審問大鬼的？”

徐庶徐元直、石韜石廣元，潁川人士，初平中，來到荊州，投入水鏡先生門下，后學宮建成后成為學宮弟子。

“大鬼喜烏雞，殺雞詢問，無所不答。”徐庶道。

與后世傳說鬼魂懼怕公雞不同，這一世界的怪異學中，并無以公雞制鬼的說法。

“大鬼說什么了嗎？”

徐庶生的清雅俊秀，他淡淡一笑，給路清云填滿酒：

“大鬼說，他自從中了召喚之術，就身不由己，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路清云喝了一口酒又問道：“今夜先生們打算如何抓鬼？”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長相敦厚的石韜沉聲道。

所謂天網，其實就是一張碩大的漁網，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符咒，束縛鬼魂的陰氣。

辦法雖然很簡單，但是直到最近兩年，才由襄陽學宮提出這種辦法。

第一次實踐，很可能就在今夜。

路清云沉吟片刻，又道：“不知尋找召喚之人，可有什么結果？”

二人齊齊搖頭。

“今日我還聽說，孔明獻策給劉使君，以誕攻誕之法，如今滿城都在找誕，一些食誕僚屬的家眷，甚至高價求購，想不到孔明這里居然有一只！”

徐庶的話語傳到屋外，在籠中裝睡的誕頓時大哭起來。

三人都是啞然失笑。

“可惜‘無盡鲊’啊！”路清云嘆息道。

無盡鲊，就是用【無損獸】的肉炮制的魚鲊。

石韜驚道：“孔明你要作甚，下次再被發現，可不是禁止去后山那么簡單了！”

徐庶眨眨眼道：“孔明你要作甚，說出來聽聽，要是說服的了我，說不定我會幫你。”

“附耳過來。”路清云小聲道。

徐庶會意，將頭一低，湊近孔明，路清云便在他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石韜便聽到“氣”“怪異”“大補”，不禁臉色一變，整個人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這兩人又打起無損獸的主意，自己能夠如何？

只能裝作沒聽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