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的北平，空氣干冷，風沙迷眼。

到了申城，變?yōu)闈窭洌傆忻氂辏w感更差。

所謂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莫凌霄真實感受到什么是欲斷魂。

督察處申城站長吳乃先，管理下面四個組，分別負責法租界、公共租界、南市、閘北滬西。

還有一個單獨的行動組，直接接受督察處領(lǐng)導，申城站若要指派行動組任務(wù)，需要向南京雞鵝巷申請。

其中最弱的組是滬西組。

一二八淞滬抗戰(zhàn)，閘北被打成廢墟，滬西工業(yè)區(qū)也受到轟炸，損失不小。

現(xiàn)在剛恢復些元氣，但情報收集工作很費勁。

楊梭是組長級別，安排在吳乃先手下沒問題，但安排進其他組，就不合適，其他組也不愿意要。

經(jīng)過開會討論，成立支援組，楊梭和莫凌霄兩個人，跟滬西組一起，同在大西路三極無線電公司內(nèi)。

滬西組人不多，但每天也忙忙碌碌，不像支援組兩位，無所事事。

他倆沒業(yè)績，就沒有補貼。

而且楊梭的調(diào)令、莫凌霄的入職手續(xù)都在走程序，沒傳到申城站，不給發(fā)薪水。

莫凌霄兜里就剩幾個大洋，日子過得摳摳搜搜。

“叔，你催催總部唄，這兜比臉干凈，出門黃包車都沒得坐。”

楊梭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頭也不抬。

“走一走，對身體健康有好處。”

“那是你，我都要累死了。滬西組的情報捂著不給咱，我得出去找。”

“你這樣不行，要發(fā)展線人。”

“要錢的好吧？叔，還差我160大洋呢，說好到北平就給，這都到申城了，不提不念的。”

楊梭咳嗽一聲，“你不要打探情報嗎？快去吧。”

莫凌霄狠狠翻個白眼。

“你說說你，為黨國效忠，小命差點搭上，現(xiàn)在還遭排擠，替你不值。”

“沒什么值不值，做好分內(nèi)的事。”

“我聽說，張佑仁參與走私煙土，賺了好多。他滬西組組長，干出這等事，你也是組長，你咋就不能……敲他一筆。”

“黃賭毒是社會的毒瘤，小莫你記住，是個人，就不能碰。”

“叔你放心，我跟哈賭毒不共戴天。可是，你的百浪多息還剩幾粒？停藥了，傷口惡化怎么辦？”

楊梭斜他一眼，啥叫哈賭毒？忘了小青梅二哥的斧頭。

“我已經(jīng)好了，不用再服藥。”

“別逞能，我去找張佑仁借點兒，敢不給，破事兒給他抖摟出去。”

“胡鬧，沒靠山，亂來死得快。”

“這話我愛聽，接地氣。別整天黨國、領(lǐng)袖、主義的，你自己都知道假大空，膩歪。”

“沒大沒小。”

“你看看那些高官權(quán)貴，哪個不是往自己兜里撈錢，督查處也一樣，咱也得為自己考慮，叔，你的理想錯付了對象，民國沒救的。”

“這種話不許亂說，內(nèi)審辦公室不是鬧著玩的。”

“這我曉得，也就咱倆，才發(fā)發(fā)牢騷。”

莫凌霄繼續(xù)上街，驅(qū)動11路綠色能源，漫無目的。

這些天他一直琢磨，怎么就冒出個軍委會第五廳督察處？

從平安縣城睜開眼開始，一點一點往后捋，意識里的基地指揮中心，讓他找到李云龍。

豁然明白，這里是亮劍宇宙，已經(jīng)開發(fā)的是，1940年2月老李第一次亮相蒼云嶺，之前的情況誰都不知道。

而他提前5年穿過來，這里只有第五廳督察處。

力行社只有二級機構(gòu)“三民主義革命同志會”，沒有復興社這個三級機構(gòu)。

吾滴乖乖，發(fā)現(xiàn)了真相。

繼續(xù)走，繼續(xù)摸魚。

他的實時地圖簡陋，但可以手動標記名稱，出來游逛，也算是補充地圖信息內(nèi)容。

大西路東面是公共租界，南面是法租界，屬于租界越界筑路區(qū)，華界和租界都管，也都不咋管。

馬路上歸巡捕房，胡同里歸華界。

旁邊的靜安寺路，一直往東就是外灘，還有十里洋場。

公共租界可以隨意進出，法租界沒有居住證，進不去。

丟雷老母！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對照，普通人在實時地圖上顯示的是白點，民國軍政人員是藍點，蘇聯(lián)毛熊是橙色點，日寇蘿卜頭是黃點，歐美洋鬼子是淺綠色點，德三是灰綠色點。

還有很少的紅點，他估計是紅黨。

北平站范吉滿就是紅點，楊梭、趙宏志他們可都是藍點。

此時他就發(fā)現(xiàn)一個紅點，穿灰色長衫，戴呢制禮帽，四方臉，鼻子有些大，手拎藤編手提箱，腳步匆匆。

有種上去攔住的沖動，問問他，認不認識紅四方面軍的李云龍。

系統(tǒng)讓他找老李，他想躺平，可終究是不甘心。

恍恍惚惚，走到了曹家渡。

一個黃點進入視野。

看穿著是地道的民國人，那就是日諜。

督查處的工作職責，包括監(jiān)察軍隊出賣情報、叛黨叛國，抓日諜也是其中一項。

業(yè)績找上門來，必須抓住，給他倆的KPI上分。

黃點很警惕，拐彎繞圈，還時不時往回走，若不是有實時地圖，莫凌霄真的要跟丟了。

從曹家渡一路到了龍華附近，進入“騰記”雜貨鋪。

莫凌霄躲到雜貨鋪一旁的胡同里歇腳，通過地圖監(jiān)視里面的情況。

黃點進去后不怎么動，估計是累了，一個白點來回忙乎，應(yīng)該是伙計。

找到日諜落腳點，他準備回去向楊梭匯報。

一個藍點進入雜貨鋪，白點出門離開，藍點與黃點靠近。

莫凌霄來了精神。

沒多久藍點離開，竟然空著手，都不做些掩飾，不知是囂張還是愚蠢。

他跟蹤上去，藍點警惕性很差，路上僅停下來回頭張望幾次。

之后進到一棟房子里，出來時換上一身軍裝，最后進入龍華機場邊的淞滬警備司令部。

這家伙是軍人，從行為跡象判斷，大概率出賣了軍事情報。

回去向楊梭報告，楊梭沉吟片刻，抄起電話向站長吳乃先匯報經(jīng)過。

支援組就他倆，一個還是傷號，無法單獨行動。

撂下電話，楊梭拄著手杖，帶他找上張佑仁，一起去督查處申城站。

督查處是公開機構(gòu)，但下面的站點是秘密組織，管理上很嚴格，申城站、各組、各小隊都不在一起辦公，而且是單線聯(lián)系。

原則上站長聯(lián)系各組組長，組長聯(lián)系各小隊隊長，各組、各小隊之間互不認識，實際上做不到。

要到申城淪陷，才真正執(zhí)行這個規(guī)定，尤其76號成立之后。

吳乃先年紀不小，頭發(fā)稀疏，據(jù)說加入過力行社，資格很老。

他摩挲頭發(fā)，神情嚴肅。

“楊組長，你的傷還沒痊愈，這次行動交給佑仁，當然，功勞是你的。”

楊梭挺胸抬頭。

“一切由站長指揮。”

吳乃先滿意點點頭。

“涉及到警備司令部軍官，楊虎可不是好惹的主，一定要證據(jù)確鑿，佑仁，必須做得漂漂亮亮。”

“站長放心。”張佑仁“邦邦”拍胸口保證。

莫凌霄看向楊梭，猛使眼色。

楊梭沒看見一樣，不搭理他，轉(zhuǎn)身對著吳乃先。

“站長，我有個請求。”

“你說。”

“我的身體雖說沒有大礙，但還不適合參加行動。小莫剛加入督查處，我想，讓他加入本次行動，跟在張組長身邊學習，先看看過程就好。”

“好啊，小莫不錯，對于新人，我們要好好培養(yǎng)。”

“謝謝站長，還要麻煩張組長了。”

張佑仁擺擺手手，臉上似笑非笑。

“楊組長不必客氣。”